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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异乡(2/2)

于是我让哥哥就着录音机坐下,"给爸妈说段话吧!"哥哥两望着自己的脚,困难地思索着。我在一旁呆坐。是啊、他该说什么呢?问父母这四十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问老天那一列火车为什么走得那么不留余地?

邵伯伯来打麻将,总拎着瓶酒。门见到四个五个着鼻涕的小孩,从袋里总掏得掌黏兮兮、皱的廉价糖果。他边喝酒边打牌,酒喝多了就趴在牌桌上哭,放声地哭。

"一定拿错了,"父亲斩钉截铁地,而且显然觉得懊恼,"不然我怎么会听不懂?像俄国话嘛:"

"安安,你台湾去过吗?"船划了荷丛。

回到台湾的家,行尚未解开,就赶忙将录音带从袋中掏——我从不可预测的历史学得,有些东西必须贴携带,譬如兵荒中秘书的孩,譬如一张仅存的情人的照片,譬如一卷无可复制的带着乡音的录音带。

"去过呀!我在那里生的。"

我倒想知。邵伯伯是否也来过白洋淀。

走过千山万,可还没见过白洋淀这样如唐诗境界的景致。低伏的是涟滟的光,贴着光的是墨的莲叶,参差的是鲜绿的荷叶,荷叶往往簇拥着摇曳生风的荷,衬着荷是后面野气横生的芦苇丛,芦苇丛后就只有那空旷渺茫的天

外面黑夜覆盖着田野,我们聚在温的灯下。

以为我嫌只有米饭没有菜,把饭给甩了。她伤心地哭了,她把自己的饭省给我吃…"

我看着父亲霜白的两鬓,觉得睛一阵——唉呀,泪的竟然是我。

"有一次,我从学校里回来,跑了两三里的路,下着雪喽,到屋里来,睛都了。你给我一碗饭,我接过来,想放桌上去,没有想到哗啦一声饭碗跌在地上,破了。

有一天,邵伯伯把牌一推,栽在桌上,人家以为他又犯了,没想到他死了。

"不对不对,"一言不发的父亲突然伸手关了录音机,转脸问我,"你拿错带了?"

他没有泪下,他没有大哭,他不曾崩溃,他他他——少小离家老大不回,四十年狼迹他乡,他已经听不懂自己儿的乡音。

父亲讲这个他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后叹息:"我对不起你。"然后要沉默很久。

我张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母亲呢?为了四十年前在衡山火车站的一念之差,她一直在自责,此刻,她在回想那一幕吗?

邵伯伯的太大留在河北老家,没得来。母亲赶似地驱逐一堆看闹的孩;邵伯伯还有个女儿,走的时候才刚生呢!

"你也会外国话吗,安安?"老乡说,边把船撑荷丛

母亲捧着杯茶,父亲盘坐在录音机前,没有人说话。

船上的人纷纷起去采莲蓬,我一路看荷看得痴迷,此刻,坐在船舷,却想对这河北老乡多瞧两

这又是尘封记忆里的"父执辈"哪!那样熟悉的脸型,连皱纹的密度和纹路都似曾相识;那样亲切的音,好像隔墙听熟了的"小回家"的呼喊。

所谓命运。

我用角余光窥看着两个老人,有儿等待又有儿害怕那泪夺眶而的一刻。

"讲两句来听听,安安。"

哥哥的声音起先犹疑,一会儿之后速度开始加快。

老乡

"没有呀,"我觉得莫名其妙,那分明是哥哥的声音。

我们则各各的事情,这个打破碗的故事不如司光砸破石缸来得惊险,也不如华盛顿砍掉樱桃树来得伟大,实在不怎么样。倒是在我满嘴牙膏泡沫倾听窗外的这一刻,突然想到:奇怪,这许多年来父女一场,怎么倒从来不曾问过父亲是否想家。

父亲沉着脸,异常地严肃。我偷觑着——他会哭吗?父亲是个情冲动的人。

极慎重地,我下键盘。

活着的河北老乡和死了的邵伯伯,上了火车的母亲和没上火车的哥哥,砸了碗的父亲和他来不及一见的"对不起"的母亲,存在的和不存在的龙应台与龙应湘,长在德国却生在台湾的尚未长大的安安…你说异乡和故乡在哪里开始叉开始分歧?谁又有选择的权利?

白洋淀上为我们撑船的是个河北老乡,赤足立在船尾和两个孩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两个洋娃娃模样的孩却是中国话,老乡觉得"真逗"。

这不是邵伯伯吗?

命运

突然飘起细雨,一圈又一圈纹路细致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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