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仁宗嘉佑五年他來到京師時,時人都視之為奇才。他已經寫過些好詩文。他有創見,也善于言談。老一輩的名公卿如富弼和文彥博對他頗有好評,甚至歐陽修也對他有好
。在他那古怪的儀錶之下,暗藏著當時那些官員所不能窺測的才幹和品格,他這個奇特之士就曾與那些大員周旋。在能看穿王安石的品格並認為他將會成為國家一大害的寥寥數人之中,有蘇洵和他的老友張方平。張方平曾與王安石為同僚,共同監督地方考試,將他峻拒之后,便不再與他
往。他一定把早年與王安石共事的經驗告訴過蘇洵。于是二人對王安石極為厭惡,更因為他穿著習慣的矯
造作不近人情,而反
更
。歐陽修曾經把王安石介紹給蘇東坡的父親,而王安石也願意結識蘇氏父
,但是老蘇對他拒而不納。王安石母親去世時,在所有經邀請參加喪禮之人當中,只有蘇洵拒絕前往,並且寫了那篇著名的文章《辯
論》,這一篇成了后來歷代學生常讀的文章。
在這篇文章裏,蘇洵開頭兒就說了解人的格很難,甚至聰明人也常會受騙。只有冷靜的觀察者才能看透人的
格而預知他將來的發展。他引證古代的一個學者山
源預言王衍的將來,那時王衍僅僅是聰穎秀逸的書生;還引證名將郭
儀預測盧杞的將來,后來盧杞對唐代的滅亡多少負有責任。盧杞為人陰險而富有才幹,但其容貌極醜。郭
儀在接見盧杞時,必須把歌女舞姬等斥退,恐婦女輩見其醜陋而受驚,或因一時嗤笑而開罪于他。但是蘇洵說,當時若不是有昏庸之主,這兩個人還不足單獨有亡國的才幹。現在一個
有王衍的陰險與醜陋,兼有盧杞的辯才的人
現了。"今有人,
誦孔老之言,
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阿複
,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此人如一旦得勢,足以欺英明之王,為國家之大害。"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烷,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
犬愈之
,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
鏡。"蘇洵希望他的預言不應驗才好,這樣他就可比為"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名將了。但是他說:"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歎。孰知禍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老蘇寫《辯論》時,蘇東坡說他和弟弟
由都認為責駡得太重。只有張方平完全贊同。可是,事過不久,蘇東坡的同代人就看到老蘇的所見太對了。那篇文章至今
傳,足以顯示蘇東坡老父的真知灼見。
,實施了數項。政績確實不錯,也得百姓愛
。他對
朝為官的弓誘一直視若無睹,直到仁宗嘉佑五年(一0六0),朝廷任命他為三司度支判官,他才來到京師。很顯然的是,此人的興趣是在經濟財政方面,只有在這方面他才會對國家有最大的貢獻。后來他母親去世,他必須辭官守喪;但是甚至于守喪期滿,他又被召
朝之時,他又謝絕在京為官,宁願留在金陵。
王安石接任三司判官不久,他就企圖試探一下自己的政治基礎。當時仁宗在位。他就上書論政,長達萬言。在此萬言書中,陳明他對改革財政的基本原則,"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他說自宋開國以來,政府即財力不足之苦,此皆因缺乏一良好之財政經濟政策。此等政策之所以未為人所
他這一段自己韜光養晦歷程,頗難了解,因為此人一定信一旦時機到來,他必可為國家
大事。若說他壯年這段時期已經建立了他政治生涯的基礎,是合乎情理的說法。也許當時朝廷名臣重儒之間的競爭,他覺得不能勝任,因為那時朝中有年
德助學識淵博的文臣,如范仲淹、司馬光、歐陽修、曾公亮等人,這些人都會對銳意的改革側目而視,都
得人望,足以使抱有新見解的后起之輩無從發展。王安石是在坐以待時。但是,從心理上看,恐怕另有一個理由。王安石那樣氣質的人,不
居何處,總願自為首領,而在偏遠的外縣
為太守,仍不失小池塘中的大青蛙。他在京師擔任一項官職,那一段短短的時期,他曾和同僚爭吵不和,使事事錯亂失常。他想變動成規,照自己的想法辦事。吳桂和張方平都記得與他為同僚或為屬下之時,遇事都極難與人合作。
王安石的奇怪習慣,是否是矯造作,無法斷言;但每逢一個人對某一事
得過度,人總容易懷疑他是沽名釣譽。我們若是相信邵伯溫的記載,仁宗皇帝也曾有此懷疑。一天大臣等蒙思寵召,盛開禦宴。客人須在池塘中自己捕魚為
。在用膳之前,
成小球狀的魚餌,擺在桌
上金盤
裏。王安石不喜歡釣魚,便將金盤
裏的魚餌吃光。第二天,皇帝對宰相說:"王安石為偽君
。人也許誤
一粒魚餌,總不會有人在心不在焉之下把那些魚餌吃完的。"由這個故事看來,可見為什麼仁宗不喜歡王安石了。在王安石的日記裏,他對仁宗也挑剔得特別苛酷。由后來的發展看,蘇洵的話沒說錯。但是不知何故,在世界各國,怪人、狂想家、
神分裂者,總是相信通通髒亂才是天才的標誌,而最能使自己獲有千秋萬歲名的辦法,就是拒絕正人君
般的裝束。還有一種怪想法,就是,骯髒污穢就表示輕視
質環境,因此也就是
神崇
,于是合理的結論必然是:天堂者,惡臭熏人的天使集中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