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换换花样
第一节
过了一段日子，生活突然地变得有意思起来。这个世界想要换换口味，换换花样，日子―天一天地都很新鲜，让人迷惑、快活甚至yun眩。世界如同一touju大的怪兽，一扭tou走到了另一条路上。这路ting空大，ting疏旷，ting无底，也很梦幻，很撩人，所有一切，都叫人充满激隋。所有人都不再安分了，人们不再总待在地里和屋子里，油麻地小镇老是―团一撮的人。人们聚拢着，―个个都想合伙弄出一些事情来。
这世界极切合我们的心意。日复―日的刻板的学习生活真叫人讨厌。我们忽然感到那些知识真是非常地无聊。我一向厌恶书本。读小学时，一回我考试成绩不好，被父亲―脚踢出门槛，我便哭着跺着脚，举起双拳向这个世界大声发问：“是哪个狗日的发明了学习！”
镇上总传来锣鼓声，大路尽tou总不时地闪过一面被yang光照得如野火―般鲜亮灼热的旗帜。先是高中bu的学生终于憋不住拥出了教室，jin接着就是我们初中bu的同学倾巢而出。
我们和镇上的人汇合在―起，在秋天明净高远的天空下，从东liu向西，从西liu向东，有时分成许多gu，注满了油麻地小镇的各条小巷。这样的情况在镇上持续了几天，众人皆觉得有点无聊了，便liu出镇子，liu向田野，liu向前村后舍。
每天都是节日的气氛。
对于那段日子的一切行为，只一词就能了得：捣毁。
我们手里抓着的是gun子、凿子、斧tou、锤子。当我们挤满―街时，空中便gunbang林立，互相碰撞，笃笃luan响。那些日子，我们终日可以听到斧tou的砍劈声、锤子的敲击声、凿子与斧tou的撞击声。我们毁掉了镇前庙里的菩萨，毁掉了所有祠堂上那些有神怪形象的雕刻，敲掉了所有桥梁上的石狮子…至今，我的脑海shenchu1仍顽固地保存着“稀ba烂”这―在当时听来极过瘾的短语以及由这一短语而nong1缩的―连串形象。
八dan手里总有一gen细chang而结实的gun子。他用这gengun子整天敲敲打打。他敲打的范围远比我们开阔。在他看来，对这样―个世界的敲打是用不着分辨与选择的，一切都可以敲打，敲打便是―切。总是听到人央求他：“好八爷，别敲了。”不敲心里不好过，非敲不可。八dan将那gun子敲打得伤痕累累。
“八dan”不是名字“八dan”是外号。八dan有―个古怪然而又颇有几分典雅意味的名字：赵古泥。众人觉得这名字不上口，又觉得这名字不该是八dan的，就都叫他八dan。因为八dan排行老八，且又觉得他似乎就该叫八dan。这名字得劲，切合他。
八dan并不小了。八dan已经知dao在镇上嫖婆娘了。
八dan―字不识。八dan上面的七个哥哥也―字不识。他们兄弟八人，有―共同点，即时刻准备着去嘲弄，去耍笑，去折腾，去要挟，去打击识字人。不久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油麻地小镇的一座厕所的墙上写了一行粉笔字，被八dan上厕所撒niao看到了。他想知dao那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便把几个来撒niao的小学生叫住了让他们认。那几个小学生都不敢认。因为他们知dao八dan讨厌人识字。八dan大声说：“gun！”那几个小学生便赶jin跑掉了。八dan没有追他们。他仍然对那行字感兴趣。又来了―个拉屎的小学五年级学生。那孩子急急忙忙地扒了ku子就蹲到坑上去。等松弛下来了，那孩子问八dan：“你在看什么？”八dan问：“墙上写的什么？”那孩子挠挠pigu“扑哧”一声笑了“这些字都不认识！”八dan回tou瞥了这孩子一眼。那孩子好麻木，竟没有觉察出八dan的不快，全shen心陶醉于优越感之中“这几个字是：‘拉、屎、要、拉、到、坑、里。’嘻嘻，这几个字都不认识！”八dan走过来，一把揪住那孩子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我不认识字又怎么啦？”那孩子的ku子hua脱在地上，赤着下shen叫：“我还没有capi眼呢！”八dan说：“ca你妈的嘴！”说着那口孩子一直拽到了厕所外面，命令dao：“拉，老子就是要那把屎拉在坑外边！”那孩子要往厕所里缩，被八dan一脚踹跪在地上。“把屎拉在坑外边！”八dan说。那孩子只好乖乖地蹲下来…
八dan是油麻地中学的敌人。或者说，油麻地中学是八dan的敌人。然而在这段时间里，无也是八dan，还是油麻地中学，皆不记前仇，双双陷入了一共同快感之中，常常搅在―起行动。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和这个目不识丁、整天光着脑袋、腆着大肚pi、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的八dan，竟也有共同之chu1。
那些日子，乔桉的脸上神采飞扬，那对细小的眼睛犹如寒夜五更之星辰，一闪一闪地发亮。他勇敢，凶猛，狠baba的，一副绝情的样子。那回捣毁林家祠堂瞻口与墙bi上的一些雕刻，高chu1的tong不着，众人正无奈时，乔桉从河里的船上抽来一genchangchang的竹篙，像端着爆破筒一样飞跑过来了。乔桉分开人群，将它奋力举起，瞄准了那些图案一下一下地tong着。那竹篙的ding端是装了铁钎的，很锋利，把那些神怪与走兽连tou带shen子地tong了下来。有时遇到了阻碍，那竹篙便在空中弯曲如弓，颤抖不已。但连着几下，那阻碍还是被tong开了，又“哗啦啦”掉下一些碎砖瓦来。众人都看着乔桉，乔桉便愈发地用力，―下又一下，还zuo出一番有节奏有力量的动作来。有一块瓦片斜飞而下，将他的tou砸陂了，几缕鲜血liu到额上。那时天色明亮极了，这几缕血痕便显得更加鲜艳夺目。包扎之后，乔桉―连半个月留着那块纱布，仿佛那是他的―个徽记，招摇过市。
ma水清常咬牙切齿地骂乔桉，颇有点忌妒乔桉。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力气，也不英勇。他在篮球场上是经常不必要地用双手抱tou颅的。
只花了―个星期绷，这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