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抓―只,就会会惊动其他的。”
“用网子蒙,我带网子来了。”
看来,他早已把这里的情况侦察清楚,蓄谋已久了。
“你放风,我来偷!”他说。
夜深了,四周安静得怕人。池塘中―个鱼跃,吓得人出一身冷汗。我们出了芦苇丛,我就哆哆嗦嗦地站在那个人家门前的小路上观望,他去搬梯子。然后,我看着他把梯子慢慢地扛到那个人家的东墙下,又慢慢地竖了起来,轻轻地靠在墙上。时间过得很慢,像个中风病人企图锻炼走路,抖抖颤颤地―分―分地往前挪。那个梯子的影子在黑暗里独自停留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才见傅绍全像只瘦螳螂,慢慢地在梯子上爬着。鸽笼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他与鸽笼之间的距离每缩短一寸,我的心就紧―下。他终于爬到了鸽笼下。他只要―撒网,就能网住鸽子。但是,他却盘在梯子上,很长时间动也不动。
起了风,树影摇晃着,似乎有人影在那儿动。我眼不敢眨一眨地四下张望。我看见傅绍全慢慢直起身子,突然地用网子蒙住了那个很大的鸽笼,并听到鸽子在笼中撞击笼子的声音。那声音太让人担心被屋里的主人听见了。傅绍全背了一只网兜,一只一只地往网兜里塞着鸽子。我听见了一只鸽子的拍翅声,并且是在空中――大概―只鸽子挣脱了。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那个人家的窗户上亮起灯光,这灯光竟然照亮了窗外的篱笆。我慌慌张张跑到梯子下,使劲地摇梯子:“快,快,有人!”傅绍全急忙往下退,在他还离地面很高的时候响起了开门声。傅绍全―听,竟然从梯子上跳了下来。那梯子被他的脚蹬翻了,巨人一般倒下去,砸在篱笆上,篱笆发出一片断折声。我听到傅绍全在地上呻吟了两声。但很快就看到他爬了起来。“跑!”他说。我们就往屋后的一片野地里跑,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抓小偷!抓小偷呀!…”不―会儿,有许多人在不同的方向跟着喊:“抓小偷!抓小偷呀!…”声势浩大。但我们很快明白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小偷往那儿跑了。
我们跑到了一条大河边的渡口。那船没有摆渡的,只是两头系了绳子,由过渡人自己拉。我们上了船后,傅绍全从裤带上摘下一把刀子,把与来路相连的那根绳子割断了。我木呆呆地疲乏地坐在船头上。傅绍全拉着绳,将船引向对岸,一边拉,一边呻吟,显然刚才他那一摔摔得不轻。船舱里,那一网兜鸽子咕咕叫着,挣扎着,很像欲要出水又尚未出水的网中之鱼。
第七节
没想到仅隔两天,大顾庄的那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就找到了傅绍全家。哥哥二十多岁,弟弟十八九岁,高高大大,血气方刚,又很有心计。他二人先装作闲人,在傅绍全家周围转悠,等彻底弄清楚了傅绍全家的鸽舍里关着的就是他家的鸽子之后,把几个早等在熟食铺里的同村人叫出,如同打家劫舍―般真取傅绍全家。到达之后,那哥哥派弟弟等二人先把住鸽舍,他和几个人便站在傅绍全家门前的街上大嚷:“傅绍全偷人家鸽子呀!”此时,正是油麻地镇的热闹时候,不一会儿,就站了半街黑压压的人。
傅绍全那天跌坏了腰,正在床上躺着,闻声跳出后窗,直奔鸽舍,想把那些鸽子转移他处,但已迟了。见那人家来了许多人,且又都是些满脸恶气的人,他便钻进一条小巷,往镇外逃去了。
那哥哥让弟弟将鸽舍中的鸽子全都捉住,放进两只大笼子。
然后兄弟二人将笼子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这就是我家的鸽子,是傅绍全前天夜里偷的!”转着身展示于人。接着,那哥哥朝他带来的一帮人一挥手“傅绍全这个王八蛋,他纯粹眼瞎了,偷鸽子偷到了老子头上来了!给我砸狗日的家!”那帮人便旋风一般扑进傅绍全家,只眨眼的工夫,便将傅绍全家砸得一塌糊涂:窗户踹下来了,灶台推倒了,铜匠担子摔到了街上…
傅绍全的母亲从阁楼上冲下来,先是求人家住手,见求不下,就抱住人家胳膊,纠缠了一阵,却被人家甩脱,摔在地上,便大声哭起来。小莲子早吓哭了。
霍长仁挎个竹篮子正好到镇上来买鱼虾,问人:“是谁家?”
有人回答:“是傅绍全家!”
霍长仁匆匆走过来,人群就分开一条道,让他往前走。他看了一眼傅绍全家的情景,转身对后面的人说:“这几个小狗日的是哪儿来的?油麻地镇的人都死光啦?啊?!”那人群愣了一下,立即有不少人朝大顾庄那几个小子冲过去。大顾庄的―个挨了油麻地镇的人一拳头之后,一眼看见了霍长仁,忙对自己人说:“霍长仁!”那伙人―听,丢下那兄弟二人,在―路的拳头下先仓隍地跑了。那兄弟二人丢下鸽笼,也想跑掉,却被油麻地镇的人包围住,遭到一阵拳打脚踢。霍长仁威严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说:“再打!”那弟弟扑通跪下了,便得到了饶恕,爬起来赶紧跑掉了。那哥哥还使性子,又被―阵拳打脚踢之后,霍长仁让人捆住,送到了镇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