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被谁家娶了去,一定是个好媳妇。”
陶卉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听夏莲香她们说,她生病了。
我想见到她。那天中午,我拿了根钓鱼竿,做出一副去钓鱼的样子,走进了她家门前那口池塘边上的林子里。透过枝枝叶叶,我可以看见陶卉家的门。我盼望她能从门里走出来。运气不错。我只等待了一小会儿,她就出现了。她大概真的生了病,比前几天瘦了一些,但显得更楚楚动人。她眯着眼睛,朝空中看了看,然后走进了池塘边的芝麻丛里。那时,芝麻正开着雪白的花。她小心地在芝麻丛里拔着杂草。她抬头擦汗时,那芝麻花里就有一张有红有白的脸。屋里传来她母亲的喊声:“卉,你病刚好,别在那儿拔草了。”她答道:“我马上就回家。”拔了一阵,她大概觉得有点累了,就从芝麻丛里走出来,走到池塘边上洗手。正洗着手,她突然抬起头来朝林子里看,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
我一动也不敢动,并且可笑地闭上了眼睛。我觉得,陶卉―定看到了我。我睁开眼来再看时,只见陶卉正朝家门匆匆地走。
“她真的看到我了!”于是,我羞隗极了,仿佛偷了她的东西叫她发现了似的。我在林子里坐下了,低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像个被枪顶着的俘虏。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边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我抬头去看,却见陶卉又走回到了水边。她正在洗―件粉色的衣服。那衣服浮在水面上,含了空气,鼓得像一朵硕大的睡莲。她―直不抬头看林子,像是不敢看似的。她在水边洗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母亲站到门口说“一件衣服怎么洗了这么久?”
她才从水边站起来。她拧着衣服,水珠便如雨点一样落进水中。
在就要离去时,她才微微抬起头来朝林子里慌张地看了一眼。我似乎看到她咬着嘴唇,微笑了一下。但,她很快转过身去,离开了池塘。
第三节
我不分昼夜地想着:一定要与她说话!许多个晚上,我没有去教室参加晚自习,却借了夜色的掩护,在陶卉家周围转悠着。
我希望她能因为有些什么事情走出门来,然后,我装着从这里路过的样子与她打招呼。必须有这样―个开始。我转悠着,路上却总有行人,于是我就像做贼一样隐藏着自己。这个形象很不光彩。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个样子,脸上便会有一阵噪热。我在慌张中顽固地转悠下去,常转悠到她家窗户上的灯光倏然熄灭,还不甘心地再转悠一阵,然后带着一颗失望的心,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学校。
终于有一天,她出门来了。那天月色真好,我几乎能像在白天里那样看清楚她。她穿了―件肥大的衣服,上面的钮扣没有扣上,胸脯在月光下温柔地白着。她抬头望了望月亮,头也不回地说:“妈,明天又是好天。”然后继续望那月亮。我想从树的阴影里走出来,却又失去了勇气。她望着,像个孩子。“去,朝她走去!”我在心里不住地说,然而,汗乎乎的手却颤抖着,把树干抓得更紧了。不知为什么,她望着望着那月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我万般无奈地看着她又走回门里,那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于是我立即感到了一种失落与懊丧。我咬着嘴唇,狠狠地摇了摇头,大步走回学校去,一路上,我都在仇限自己的羞怯与无能。
这之后,我有好几天晚上没有再来转悠――见着了,你也说不出话来!可是过了两日,还是不由自主地转悠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陶国志迟迟未归,陶卉的母亲是个看丈夫看得很紧的人,就让陶卉去医院找她父亲。陶卉出了门就往医院走。我就站在路边的柳树影里,见她一步―步地走过来,抓着枝条的手索索发抖,抖得那枝条带动树叶,簌簌响如雨声。我赶紧松手,一下用左手将右手捉进口中,死死咬住一排手指。陶卉走近了我身边,我几乎听到了她的呼吸声,闻到了她身体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