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高矮矮、有新有旧的坟,皆在秋天的杂草之中无言地立着。坟地里有三两株苦楝,歪在天空下,更衬出一番荒寂来。有几只乌鸦来回飞于坟头与苦楝枝头之间。鸦声带了鬼气似的,让人有点胆寒。不远处有―个新坟,―些不久前才烧成的纸屑,在坟与坟之间形成的小旋风里旋转。
我渴望着乔桉。
然而,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到来。“真没有意思!”我很生气,也很望,想站起来离去,却在这时,大堤那边响起了笛声。这笛声渐大,不一会儿,就见乔桉出现在堤上。他站在那儿,身子立得很直,脑袋微仰,将笛子吹得万般抒情。风撩起他的衣角,吹拂着他的头发。他显出一副很入境的样子,根本没有将我当回事。
“我已等了你很久了!”
他这才放下笛子来,一边用手抹嘴,一边走过来。
我们面对面站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对陶矮子说了些什么?”
他微微一怔,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了没有?”
“说了。”他答道。
“卑鄙!”
“你去人家门口窗下偷听,不也下作。”
“我没有!”
“没有?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对陶矮子说了些什么的?”
我没有等他将话说完,握起拳头直往他鼻梁上打去。他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下手,被我打中了,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把笛子稳稳地放在坟头上,重新站稳了,用他豆粒大小的眼睛告诉我:“你再来吧!”这时,我看到他的鼻孔下流了两道血,心里很兴奋,与他厮打的欲望愈发炽熟。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打不过他的。论力气,我永远只能做他的手下败将。我只是想与他厮打,哪怕他将我打残打死,我也要与他厮打一回。我想闻到血腥味,想体味皮肉的疼痛。
我又朝他扑过去,他躲让了一下,我扑了一空,但顺势冲到了一座高坟上。我转身再看他,觉得他犹如处在峡谷里,心里好生高兴。我站在坟头上,俯视着他“狗日的!”他走过来了。
当他走到坟下时,我从高处俯扑到他身上,居然将他扑倒在地。
我死死压着他,并用双手去掐他的脖子。他将一口痰吐到了我脸上,并用带了尖指甲的手掐住了我的手腕,欲用力将我的手扒开。我很快看到我的手腕流出了鲜血。但,我依然没有将手松开,瞪着眼,看着他那张发紫的面孔。他的腿用力往上抽着,突然从我身下抽了出来,蹬在我的肚皮上,并且将我从他身上蹬翻了。随即,他―跃而起,用脚踩住了我的脖子,向我显示了一副很残忍的样子。我就用双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脚,就像楼房坍塌了,我被压在下面,死死抵住一块水泥板一样。他望着我说:“艾雯现在帮不了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