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演了大半时，鸟看到后台有一个化了妆的女孩儿闪现了一下。就是这一短暂的闪现，却使鸟一时间不能聚会神地看戏了。那女孩儿的妩媚一笑，总是在扰着他去看，去听。

台下的人在议论：“那小姑娘的扮相真好。”“怕是以后的名角儿。”鸟的前就总是金枝演戏的样。

鸟让自己站在黑幽幽的小巷里，等他们走远了一些，才又跟了上去。

收拾完行，装好锣鼓家什，戏班的人说笑着走门来。

前面的说笑声越来越小。

鸟透过泪幕，也看到了金枝向他投过来的目光。他在心里就起了一阵淡淡的羞愧。

金枝是踩着碎步走上台来的。那双脚因为是藏在长长的纱裙里的，在人的觉里，她是在风中轻盈地飘上台来的。

鸟就在心里记住了她的名字。他一边看戏，一边就等待着她场。正演着的戏，其实也是不错的，但鸟就不如先前那么投了。

鸟站住了。他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还要跟着走。

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投过了。

鸟慢慢地自然起来，也慢慢地沉浸到看戏的乐趣中。

鸟最后一个走戏园之后，并没有立即走开。他站在不远的影里，守望着戏园的大门。他想再看到金枝。

鸟觉得金枝分明就是唱的他自己，泪早蒙住了双。

有人给鸟递上巾并端上茶来。

鸟反正无所事事，就跟在戏班的后边。

金枝却没有看到他，随着几个女孩儿，从他的前走了过去。

第二天，鸟来到这家客店门。他在外面徘徊了很久，也没有见到金枝。他只好空

戏全结束后，鸟踮起双脚，仰起脖，希望金枝能够再现在台上，但金枝却再也没有走来。

金枝终于上场了。

金枝似乎完全淡忘了鸟，一直就没有再回。

鸟对这享受一时手足无措，拿过巾来在脸上胡地了，而端起茶杯来时，竟将茶泼洒得到都是，有几滴还洒在旁边一个人的上，惹得那人有不兴，微微皱了一下眉。再看那些人，接过巾来，慢条斯理地着手，着脸，还着发，真是好潇洒。完了，一边用睛依然看着戏，一边将巾还给伙计。茶杯是稳稳地端着，茶是慢慢地喝着。他们使鸟觉得，那茶通过咙肚里时，一路上是有让人说不来的好觉的。

鸟沉湎于其中，暂且忘了一切。

这是一苦戏。金枝年纪虽小，却将这苦戏演得淋漓尽致。她的唱腔并不洪亮，相反倒显得有细弱。她以忧伤的言辞向人们倾诉着一个丽而凄怆的故事。她的脸上没有夸张的表情，唱腔也无大肆渲染。她淡淡地、舒缓地唱着，戏全在那一双杏儿样的睛里。微微皱起的双眉，黑黑珠的转动与盼，加上眶中的薄薄的泪，让全场人无不为之心动。那一时还抹不去的童音，让人不由得对她万分地怜。那些老人，听到后来，竟分不她和角了，直将她自己看成是一个悲苦的小姑娘，对她抱了无限的同情。

那戏里正在说有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这一天走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那女孩环顾四周，竟无一个人影，不由得站在一棵大树下哭泣起来。那唱词写得真好。再由金枝将它们轻柔而又动情地唱来，使所有在座的人在心里都觉得凄凉。他们似乎又是喜这觉的，因此都用激与喜的目光看着金枝。

鸟又跟了上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在后边。

女店主走了来：“戏演完啦？”“演完啦。”鸟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走客店的门之后，又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还栓在戏园门前的树上，这才掉转往回跑去。

鸟完全陷了金枝所营造的气氛里而不能自。他觉得金枝所诉的苦就是他在心中埋藏了多日的苦。他将金枝的唱词一字一字地都吃心里，并在心里品咂着一酸溜溜的滋味。

鸟旁的一个看客在问另一个看客：“刚才在后台面的，是不是那个叫金枝的女孩儿？”“就是她。”

这是一座很懂得享乐的小城。

金枝演完了她的戏，羞地朝台下的人微微一鞠躬，往后台退去。而在这一过程中，她又似乎不经意地看了鸟一。

还未等到她开腔，台下的人就一个一个睛亮了起来。

鸟终于看到了走在稍微靠后的金枝。

戏班的人来到了一家客店的门。

走小巷，又来到了一条路灯明亮的街上。

随着琴声，那衣袖终于悠悠挪开，刹那间，她的脸便如一朵稚的带着珠的鲜开放在众人的视野里，随即获得满堂喝彩。

她在来去，面孔却藏在宽大的袖后边，竟一时不肯，一副羞答答的样。

金枝的歌声如同秋风在面上过，在清清的面上留下了一圈一圈伤的波纹。

这显然是一个档次不低的戏班。那戏一一的，都很经看。或喜或悲，或庄或谐，都能令那些看客们倾倒。一些老看客，或跟着台上的唱腔摇晃脑，或用手指轻轻弹击桌面，跟着低声哼唱。台上唱到或绝妙，他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好”或不遗余力地鼓掌。

稀稀拉拉的一队人，拐了一条小巷。走在后的金枝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忽然向后看了一，便看到了鸟。她朝鸟微微一笑，掉过去，与妹们一起朝前走去。

比起那些老看客们来，鸟也就算不得会看戏了。他不时地冒傻气，冷不丁地独自一人大喊一声“好”得那些看客们面面相觑，觉得莫名其妙。鸟却浑然不觉，依然他自己的趣味、欣赏力去看，去理解，去动情，去激动和兴奋。

下面的戏，鸟就不大看得去了。

。从前看戏，都是在天地里，而现在却是在一栋大宽敞的屋里。从前看戏，若是在冬季里，就要冒着严寒。鸟记得，有好几次竟然是在雪飘飘中看的，冻得缩成一团还直打哆嗦。而现在屋里升着红红的火，洋洋的，那些看戏的都脱了棉衣，只穿着坎肩，还被和得满脸通红。

或是鸟痴痴迷迷的神情引了金枝，或是鸟的一个用衣袖横鼻涕的可笑动作引起了金枝的注意，她竟在唱着时，一时走神，看了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