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稀少的列席者的最后,鸟饲将第十三支白蔷薇放进灵枢。可能是与病魔缠斗的日子,比想像中要短,化妆后布美子的遗容没有留下一点苦闷。看上去只像是安稳地熟睡着。
像是玩偶娃娃一样的小小嘴唇,涂着红唇膏。一想到以前这双唇曾经含着食物、编织出话语,有时吐气、有时发出欢喜的声音…这么活生生地鼓动着,就感到不可思议。现在,染着朱红色的嘴唇微张,在那深处只能看得到无底的黑暗。
被布美子逼着付帐离开的第二天,鸟饲又再度造访了咖哩店,并且特别挑了比较没有客人的时候去;虽没有客人,但是在布美子的身旁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点了一客咖哩饭正想向布美子搭讪时,那位妇人绕到布美子的身后,好像是要护着她。掺着白发的短发、挂着金属边眼镜,看起来像是女老师。藏在眼镜后的双眼深处,荡漾着几近是异样的警戒眼神。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对不起,请你吃完以后就离开好吗?”
鸟饲为了缓和气氛,很委婉地微笑着。贸然接触受访者,几乎每次都会碰闭门羹。想像对方的心情也是无可厚非,鸟饲并不讶异。
“今天我把我写的书带来了。有没有兴趣我是不知道,但是很希望矢野小姐能过目。”
他从纸袋中拿出了自己的著作。出版商是谁都知道的大出版社。在封面的边上登有他的照片和详细的简历,还有著名作家写的推荐文章。为了让布美子了解自己不是来路不正的人,这本书再适合不过了。书名是《团体世代九人风景》,选出了和他同年代或年龄更大一点、拥有一技之长的九位男女,采访后集结成册。是比较口语化及软性的一本书。
鸟饲把书放在柜台上,然后朝向躲在妇人背后的布美子说:“请多指教,这是我的自我介绍,然后接下来由你自己作判断。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接下来连续两天他都到店里去,没有看到布美子的身影,两次都只有老板娘一人在柜台。一问“矢野小姐呢”.就得到了她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休假的答案。妇人的态度度还是很戒镇恐惧。隔了三天,再到店里去的时候,老板娘和像是她先生的男人在店里,一看到鸟饲,男子就从柜台后走出来。
“请进到这来。”然后引着鸟饲到包厢座位。鸟饲就依照他的话坐了下来。这个男人黝黑的肌肤让人很难猜得出年纪,头发往后梳的摸样也感觉并不好亲近。与其说是在咖哩店,还不如说像是在以前那种灯光灰暗的爵士咖啡店的角落啜着咖啡比较适合。男人自称叫野平,用殷勤的口吻说布美子已经辞职了,所以来访也没有用。
鸟饲想也不必连工作都放弃吧。想到因自己莽撞的态度而将她逼到死角,不由得有些微的罪恶感。但是用很冷静的语气说:“是吗?真是太可惜了。我并不是想挖什么丑闻才跟她接触的。”
“我想这点小布,我是说布美子小姐也知道。”
“为什么?”
“谁会高兴让人去掀过去的伤口呢?况且还是出书。要不是想成名的话,大概不会有人愿意这么做吧!”
鸟饲沉默着。似乎野平夫妻知道布美子的过去,因为有感于她毫不隐藏而诚实地道出一切的人品而雇用她。野平对这件事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实在很抱歉,请不要再来了。来也见不到她。”
“至少再让我见她一面好吗?我想要留下记录的并不光是她遭遇到的问题,我相信在某方面来说,是她那个时代的人们共同拥有的主题。”
“没有什么所谓的主题。”野平说“不管是多有名的作家,去碰触别人的伤痛当作下饭菜,是不可能真正了解像她那样的人所遭遇到的苦痛的。”
下饭莱这种说法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但在岛饲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他用迎合对方的殷勤口气说“如果有跟矢野小姐联络请告诉她,想法改变的话,请随时和我联络,因为只有我才能正确地写她的故事。我有这个自信,请您一定要这么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