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表错情!因为我确实对齐略怀有心思。在重见他的这大半年里,那被我深藏的情意,便如同深埋地下的一坛梨花白,初时不觉其香,但随着清水的兑入勾味,其中的香气便一点点的散发开来,慢慢的染上了我的全身,引诱我再次涉入,意欲一挹醇香,迷醉其间!
一念至此,心里恐惧无限,所有的筹划谋算都不想管了,直接写了封信出去,告诉老师他抱养着的孩子的真实身份,让他看着办。
老师一听说这孩子竟是嫡皇子的身份,登时吓得慌了神,连信也没回我一封,直接便抱了孩子去长宁殿求见太后。恰逢此时荆佩和一群武卫从越氏手里把三名公主和皇四子齐濮救了回来,随行的还有宗正府负责诸皇子女出生登记的令官,给这出生不久就已经在外面流狼了八个多月的嫡皇子证实了身份。
虽然皇长孙齐泷和皇次孙齐渐没回来,但对太后来说最重要的嫡皇孙安然无恙,四个她实际上在心里已经放弃的孙子女也被救了回来,却已经是足够的喜事了。所以她一面让齐略封赏功臣,一面下令准备在冬至时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
封赏功臣和冬至祭不仅是太后的一时之喜,更是国家的政治权力变动的正式宣告,一时间却非殿、北宫、洛阳城乃至整个天下都开始行动起来,力图借着年尾的这场盛典,将年初那场属于天家隐私的动乱而造成的破坏全都遮掩过去。
众人的忙碌里,冬至很快就来了。与我曾在长乐宫看到的天家欢宴不同,这次的冬至,虽然依旧礼乐歌舞一件不少,宫娥彩女内监侍者无不一身簇新,珠光宝气与烛光灯火交相辉映,一派歌舞升平,欢声鼎沸的景象,但长宁殿里的天家家宴,却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凄凉。
太后以下,便是齐略,而后是北宫里一些先朝那些已经差不多要被世人遗忘发霉的太妃,再后来便是乳母带着的诸皇子皇女。在这样的盛宴里,齐略虽然陪在太后身边说笑,但眉目间的黯然之色却是掩之不住——冬至大节,天子竟没有皇后嫔妃相伴,真正的做了孤家寡人放在这个时代来看,委实也忒惨了些。
我验过酒菜后便站在厅柱后,待到宴饮热闹的时候,就准备离开。临走之际,却不知何故,却又向他那边看了一眼。
他正右手把玩着一只金觥,眼睛看着堂下舞姬跳的集羽舞,嘴角含笑,但笑意却未抵达眼底,笑纹里却带出一种刻骨的孤寒,沉寂得仿佛没有了生气。
我心里微微刺痛,望着他一时移不开眼。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目光扫了过来,与我相对。我怔然凝睇,却说不清是怜惜还是酸涩。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旋即又笑纹又从唇边漾了开来,眸里多了丝欣慰暖意,这次却是真的笑了,望着我,举起酒觥,向我这边扬起。
我手边无酒不能相应,便微微一笑,注目示意,轻声道:“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我的声音本就放得轻,加之殿内编钟鼓罄丝竹之声大作,他更不可能听清,但这其中的意思他却能从我的举止神情里看明白,当下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身边的内侍赶紧上前给他挹酒,堂下那且歌且舞且变魔术的舞姬也正好给太后献了一枚珍珠串成的银凤钗,舞到他席前,准备给天子献礼。舞姬的大袖展开,华衣舒散,闪过来便正好将他端坐的身影遮住,阻断了我的视线。
我敛了笑容,悄悄的退出了长宁殿。
洛阳城的雨雪不多,冬至这夜竟是一派明月当空,万里无云的景象。我出得长宁殿,心里一片空落,被困在洛阳北宫,还是第一过冬至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友,也没有收到任何礼物,有的只是对情感犹疑与对前途的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