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是你的吗？”他问。

他觉得她有儿成心，她有时还是不太正常。

会更可笑吗，那就试吧。他说，望着窗外。外面酒吧、夜总会、迪厅霓虹灯闪烁，酒般映在他荒凉的沙雕般的面孔上。

“咳，这车在圳是没人要的车，我正准备换辆大宇，走私车，才八万多一辆。”黄明远不经意地说。

真正的梦想，现在果丹的问题解决了。

“我不想去圳。”她说。

“去郑州吧。我还没见过你老母亲，她不是很想你回去吗。”她说。

她正沉浸在藏北那场罕见的雪灾中，她所在的杂志正连载她的一叩问生命与大地的长篇散记，还没有写完。

他几乎仇恨似地断了北京的念。圳，就是圳了！圳纳五湖四海，全凭个奋斗，他可不缺这神，他一生也没靠过什么人。

也许会更加可笑。她说，也没抬一下，续续伏案写作。

4

这是个消灭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城市，没有一个后来者不叹他们来迟了一步，无论商人还是诗人。这里对每一个后来者都意味着一场脱胎换骨的死拼。成岩将永远不会忘记他作为一个诗人初到圳的苍白无力的受与大的恐惧，即使三年之后他打拚了自己一片天地，回忆起初到圳的惶恐，仍觉不堪回首。他虽是知名诗人，到圳才发现自己却原来一直不过是个地地的农民。当然是一个心比天的农民。

成岩在副刊了不到三个月便调到了经济新闻，了一名经济新闻记者。他的副刊版面办得不错，受到圈内的好评，他已证实了自己的实力，但副刊并非他选择圳的初衷，副刊不过是他的一个板。早有人给他指迷津，而且他也亲看到了，记者是个神通广大的职业，可以介任何一个门领域，证券、房地产、、广告、生意场、中间人、权力机关，记者是一切事的通行证和板，是不择手段，社会良心，厚颜无耻，巧取豪夺，总之是商业和金钱社会的捷径。机会有的是，永远不能算晚。无产阶级只有先解放自己才能解放全人类，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并不蔑视诗歌，像通常弃文从商的诗人那样调侃诗，诗在他心中始终是庄严的，凛然的，不可侵犯的，诗是人类的颅，但颅之下如果是一捆稻草，也同样是荒谬的，让人愤怒的，不能容忍的。在圳他越发烈地意识到这，因此他必须暂时放弃颅或将其束之阁。待到凯旋之日他会重新昂起贵的。

成岩果丹的接收单位是黄明远一手办的，成岩是《圳商报》副刊，果丹是《特区文学》，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尊重。他们必竟不是普通人，算是引的人才，因此很快得到了一间准备动迁的住房。不怎么说他们有了自己的窝，生存就这样开始了。

信果丹都看了。成岩让果丹决定。

他忍不住了：“北京你不想去，圳你也不想去，你真的想跟我回郑州，你到底想什么呢！”他越说越气，他们大吵了一顿。他不愿回河南情有可缘，她不想回北京让他百思不解，难她不愿让他面见她门第的父母？他不由得想到这，他愿此想，可他禁不住这样想，一想心里就像血似的。

一个诗人如果有一百万或一千万，还可笑吗？他问果丹。

“我觉得你母亲非常不容易，把她接到郑州吧。”

黄明远把他们先安排到了自己住所，然后去餐馆吃海鲜，一顿饭竟掉了两千多块，以致果丹竟直截了当地问黄明远的新婚妻小史怎么了这么多钱？成岩没多说什么，未再表一丝惊讶。饭后破夏利带他们去兜风，见识圳的夜景，哪是中英街，锦秀中华，哪是世界之窗，上世界。夏利中途抛锚一次，但黄明远不到五分钟就修好了，边修边不助地骂这辆破车。

放下诗人的颅，从五百字的消息写起，从一个个新闻发布会、产品推广会、鉴定会、开业典礼、周年庆典、老板宴请起，他每天不停蹄。他从来就是不畏奋斗的人。他第一次拿到新闻发布的红包是800元，他把它单独存银行，不是稀罕这儿钱，而是他作为一个纪念，一个起。他甚至为此写一首小诗，一并放存折，收藏起来。他永远不会掉这笔钱。不久他的一篇关于卫生巾生产厂家面面观的度报导一石三鸟，既评上商报当月的好新闻，又为商报拉来一笔数目不小的广告，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还为黄明远的小公司揽了外广告制作生意。他不放过过一切机会为黄明远的公司穿针引线，他气质不俗，低得下，又有记者之便，不事声张，上路之快令黄明远也为之咋，仅一年多时间他成绩斐然，光是为黄明远争取到的门脸装潢和餐饮装修就达四五项之多，为此黄明远甚至有了自己专业队伍。装修业利之大超过了建筑业，可惜比起那些大公司他们不过九一，尽如此成岩还是觉得渐渐有些腰杆了，他也有一顿饭或一次歌厅手三五千的时候了，当然，就一次。他即使有钱也不是那度过度消费的人，他正在原始积累，他有更大的想法，他想把明远的公司办成一个可以承揽更大装修业务的专业公司，这需要大笔资金。人才不成问题，黄明远是工，小门小店已展示他不俗的个和才华。

黄明远开了一辆夏利来机场接他和果丹，即使这辆二手夏利也还是让成岩暗暗吃惊，明远居然有车了，成岩想也不敢想。

青藏苍茫。他们在天上。原消失了。他们看见了海。

“有条件我还想把她接到国呢。”他嘲讽地说“问题是我们得找一个能发展的地方。这样吧，我们去圳，好不好？”

他没想到会她居然想跟他回郑州，简直开玩笑。

北京有北京的选择，圳有圳的选择，他在十字路上。

3

他什么也不想再问了。

机会终于来了，而且让他意想不到。他碰到了谢元福，在一个写字楼竣

“你不想回北京？”他问她。

圳。雨后。光耀，棕闾、绿地雨后一派清新，街景恢宏壮阔，超了成岩的想象，密集的楼大厦栉次鳞比，争先恐后向天空蜂拥，翡翠的金帝大厦双峰耸云，似乎是在为这个城市的一锤定音。没到过曼哈顿在这里想象一下曼哈顿也不过如此了吧？郊外一组组人般的建筑群屹立在海平线上，仿佛预示着太平洋世纪的曙光已薄。这个短时间内规模惊人的现代化城市不仅呈现了中国对西方世界的梦想，而且似乎还在试图超越这一梦想。圳既不是南方，也不是北方，十几年间她汇集了中国南北的激情、奢望、开拓与冒险的血、没有传统与故乡的移民者的全质的疯狂。

八万多？帕萨特？成岩闻所未闻。他不知明远已挣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