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才发现老人的。她想临走前卜一卦,到了山门前一眼就看见了望天的老人。红顶老头!不错,她要找的就是他!她激动极了,到了老人跟前。老人一动不动,她跟他说话,他连眼都不睁,问她算什么。她说给另一个人算,给一个叫马格的人算。老人睁开眼,目光如炬,凝视她,摇了摇头。也许他把她当成林因因了,但看出了她不是。他问她是谁。她说是马格的朋友。老人问给马格算什么。她说,她找不到他了,他们是否还能再见面。老人闭上眼,五指错动:他刚闯过一劫,已经到了广州,去找他吧。真的吗?去吧,姑娘,待他好点儿。谢谢您!我还想问一个人,林因因。
老人再次睁眼,非常突然:
问她什么?
她会再见到马格吗?
她已经见过他,不碍事的。
谢谢您!
老人闭上眼,叹息:
还阳界毁了,毁于此人。
是的,我看到了。她说。
她同老人告别。
老人未应一声,脸色大变,一动不动,竟圆寂了。
10
这是可能的,她想,在夜行火车上。
火车已越过秦岭,巴山,就要进入成都平原。
很久没这样一个人在夜行火车上旅行了,一个人真好,全是陌生人,没有熟人之累,阅读、幻想、凝视窗外,一声不用出,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用面具,没人会在意你什么样的表情。你的忧郁,微笑,梦想,甚至默默低语都与别人无关,就算你轻度精神病别人也会视而不见。
她是出过远门的人,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的心情。如此复杂、甜蜜、遥远、忧伤,想哭一场。她年轻,但已苍桑,像马格一样。她从黄昏到夜一直这样守着窗,滴水示进,看苍莽群山,看两侧江水,看空灵的嘉陵江一会儿在左侧,一会儿在右侧,一会儿两侧都是江面。两侧都是江面。她看见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只水牛伏出水面喷水,同时伏出背上的孩子。牧童如版画剪影,而水牛如大地,如山峰,一同沉于茫茫黑暗。她凝视,不动。
红顶老人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浮现在黑夜里,一束天灯照着老人。
她执意认为她见到了老人。她真的去过还阳界吗?
老人死了,死在她注视的瞬间。
一个凝神内心生活旅行的人当然是超实现的,世界与她平行,她看到,她经历,她梦想,一切都与她相距遥远又密不可分。成都。早晨。又见成都,又见府河、又见夹竹桃和法桐。她很熟悉的城市,现在却觉得陌生。像以往一样她还住华西,恰好林因因的“半坡酒吧”也在华西区。她洗了澡,消除了一夜迷离与疲劳,非常仔细地梳装,用了粉底,自然,不露痕迹。一张让她满意的脸,咖啡的温暖已反映到她的脸颊甚至眼睛里。她是用不着浓妆的人,但她还是涂了很淡的唇膏。她的唇稍稍单薄了一点。她换了衣裳,青灰色西服套裙,淡紫色紧身衣,性感被严肃地体现出来,事实上她不是掩饰而是精心衬托了这一点。她要见的是林因因,不是别人。一切妥贴之后,她给林因因打电话。
林因因知道她今天到,在还阳界她们通了电话。电话里她说很快就过来,她说她的声音非常好。她等待着她出现的一瞬。她只知她是个作家,看过她写的西藏,赵男的朋友,仅此而已。
她听见门铃声,去开门。
一个让她意外的女人,一个与马格的描述相去甚远的女人。
对方也略有意外。看来她们都没想对对方。
我是林因因,她说。
我是果丹,她说。
她穿着宽大的连衣绸裙,花色绚丽,简直像斯里兰卡女人。
“你真漂亮,像个空姐,你当过兵?”她声音有些沙哑,一种异香几乎让果丹酩酊,不是法国香水,是印度香或者澳洲土著人的香。
“是,我当过兵。”果丹说。
“我在电话里就听出来了,”林因因说“我有非凡的直觉,特别是见到我欢喜的人,当然也是我尊敬人,我的直觉就会告诉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我讨厌一个人就不会有任何直觉,我会转身就走,不管他是谁。”
“再感觉一下,看我还有什么不同?”她给林因因冲上咖啡。
“你经历不凡,但依然单纯,不像我,已经无法单纯了。”
“你的确和我对你的想象不一样。”果丹说。
“很俗气是吗?”她问。
“不,你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见过我?”
“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果丹严肃地说。
“看了关于我的报道,还有我的照片?”
“那些报道并不真实,否则我不会去还阳界。”
她警惕地看着她:“真是和记者不一样,作家就是作家,还阳界怎么样?”
“有个坏消息。”果丹顿了一下“我离开时有个人死了。”
林因因注视果丹的表情显示出她不再认为对方是个单纯的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