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是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的,顺着她的面颊滑到耳根,我惊异地问她:“咋了?心里有事情?”
她摇摇头,猛然间像八爪鱼一样缠紧了我。我却像泥鳅一样从她的怀里滑脱出来,执拗地问她:“咋了?心里有事情?”我现在越来越难以张口叫她二娘了,尤其是在这种状态下,这种时候我一般都跟她白搭话,就是没有任何称呼的对话。
“没啥,就是心里有些难受,过一阵子就好了。”
“没啥你哭啥呢?是不是看见人家结婚你难受呢?”
她没有说话,但却等于告诉我,正是因为看到胡小个子跟那个过去当假尼姑如今叫夏妹子的女人热热闹闹成了亲她才难受的。她的情绪让我的热情像浸到冰水里退火的铁器迅速冷却下来。我翻过身下决心让自己进入梦乡,我也开始学会不费脑筋想那些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解决得了的事情。我跟她会不会成亲呢?我想不会,我从来没有想过跟她成亲的事儿,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跟别人成亲的事儿,即便根据奶奶的说法我已经跟花花定了亲,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跟花花成亲的问题。当我跟二娘已经这样了之后,再成不成亲,跟谁成亲都已经没了实际意义。二娘从后面抱住了我,脸偎在我的后背上凉飕飕的,我知道她的眼泪还没有止住。
“没事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个命,你没听所有的人都把我叫二娘么?我就是当二娘的命,嘿嘿嘿。”说到后来她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有时候当二娘比当大娘还好呢,就像奶奶,名义上是大娘,有啥用?活守寡呢。”
我想起了奶奶。奶奶已经跑了半年多了,音讯全无,有人说在张家堡子见过她,我想到张家堡子去找找,又怕碰见花花,我想如果我碰见花花可能会挺尴尬。后来又有人说在西安城里见过奶奶,我估计那是谎信儿,她不可能往西安城那种地方跑,适合她的地方是荒山野岭和小村落,别看她强悍,进了西安城那种大城市她肯定得蒙。我睡着以后梦见了奶奶,她骑着那匹大黑马,在西安城墙上飞过来飞过去…我不知道这个梦是吉是凶,第二天一大早我找卫师爷破梦。卫师爷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奶奶说明我想念她了。奶奶现在可能跟大黑马在一起,可能到了西安城或者西安城一类的大城市,不过梦终究是梦,也可能没去什么大城市,仍然在张家堡子待着呢。狗屁话,我在心里骂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找他破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