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空灵殿绛珠归太虚 狱神庙茜
且说这日内监来告诉,元妃灵柩明日进京,府里上自贾母,下至仆妪,都要往洒泪亭迎接。众人听了,不免有一番劳动,各自准备。潇湘馆众人便发起愁来,都说:“姑娘的shen子原本不好,那里还禁得起这样折腾?”黛玉听了,独自拥着被想了半日,忽dao:“紫鹃,拿镜子来。”紫鹃不明所以,只得递个把镜到他手中。
原来自从提亲事后,那林黛玉每日里坐拥愁城,说不尽泪shi枕畔,恨重罗衾,已是几日夜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早瘦得脱了人形。此时看见镜子里杏脸香枯,樱chun红褪,那里还有从前的容光,不禁微叹一声,便要起来梳妆。紫鹃忙劝dao:“姑娘现正病着,老太太早发了话不必早晚请安,哭灵行礼的事,也都不教姑娘去,这又何必起来躺下的折腾?仔细着了风,又不好了。”黛玉微微摇toudao:“你那里知dao我的缘故?只guan打水去罢。”
雪雁只得出门打了水来,紫鹃便扶着黛玉在妆台前坐下,净面漱口,梳tou刷鬓,又取来生日里贾母赏的青雀tou黛画了眉,猩猩yun的胭脂涂了脸,圣檀心的口脂点了chun,直打扮得烟笼芍药,雨run桃花一般。黛玉自己拿了镜子左右照照,满意了,便又命紫鹃开了箱子,亲自选了一tao衣裳换上。
刚刚收拾停当,忽听见窗外春纤的声音dao:“宝二爷来了。”紫鹃微微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倒觉得辛酸,忙过来打起帘子。宝玉已进来了,口里说:“这可怎么好?明日娘娘灵柩进京,阖家都要出迎。妹妹这一向不好,只怕又劳动着了,出门的衣裳不妨多穿两件,那药煎好了搁在nuan壶里带着,路上好吃。再者,我听说妹妹早起的燕窝近日竟停了,这万万使不得,还要照旧吃起来的才好。”罗嗦半日,黛玉只不答言,微微转tou蹙眉,倒像不耐烦似的。紫鹃过意不去,因在一旁叹dao:“姑娘这吃不下,睡不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太太生日tou两日里发病,这一向总不见好。每早晚不过一碗梨zhi,竟没粥米下肚的。我才劝了姑娘半日,说得口也干了,倒是二爷来劝劝吧。”
宝玉shen知黛玉心事,只不敢说破,又见他ju花瘦损,柳眉愁颤,惟有一双眸子han珠凝lou,盼睐有情,倒比前些时候还清明些似的,心中益发难过,因陪笑dao:“你shen子原本虚弱,这初春天气又正是发病的季节,打jin的保重还来不及呢,哪禁得这样糟践?便吃不下,也该强着吃些若梨zhi可吃时,汤水也便可以用些,每日换着花样儿滋补,倘如开胃,再进以细米粥,熬得米花尽开了,也就跟汤水一样,容易入口的。想是嫌厨房zuo的cu糙,这倒是我亲自去给柳嫂子说说罢了。”说着便向外走。黛玉这方回tou来叫住,叹dao:“你不必去,便是煎了龙髓凤脑来,我吃不下,也是徒然。我有几句话叮嘱你,等我说完了你再去。”
宝玉听见,忙站住回shen。黛玉又向紫鹃dao:“把那些还了二爷吧。”紫鹃会意,闻言向案tou拿了一只缠枝莲的藤屉子过来,双手捧与宝玉dao:“这是我们姑娘前儿命我收拾出来的,请二爷拿回去吧。”宝玉一边接过来,一边问dao:“是什么?”黛玉dao:“都是你从前送我的,如今我留着也是没用,况且前世欠你良多,只怕这辈子还不清,那里还消受得起这些shen外之物,不如都一并还了你吧。你自家留着也好,送那用得着的人也好,都不与我相干。”宝玉不明所以,随手打开,只见许多书籍、巾帕、西洋脂粉、奇巧顽意儿,皆是素日赠与黛玉之物,最上tou却是那串砸了一半的蕶苓香珠,顿时又是气涌,又是心酸,不由滴下泪来,哭dao:“妹妹如何又来怄我?难dao还了这些给我,从前说的那些话就都一笔勾销了不成?纵然我说的那些不值什么,往日用在妹妹shen上的心思也都是梦话,然而妹妹为我生的气、伤的心,也都不算了么?”
黛玉yu说话时,却一gu酸气上涌,便又大咳起来,紫鹃忙过来捶背,雪雁递过唾盂来,侍候着漱了口。黛玉又chuan了一回,方dao“还说什么往日、今后的,我知dao娘娘下了旨,你和宝姐姐的好日子就订在九月初九。我也没什么可送你,也并不是为生气才还你这些,我只怕我活不到那日,不能当面与你们两个贺喜,今日见了面,以后还不知有再见的日子没有,倒是这里jiao代清楚的罢了。愿你两个“话未说完,忽又大吐起来,浑shen抖成一团,无奈腹中无食,挣扎半晌,不过吐出些清水来。
宝玉听了这些话,又看了这般形状,那里忍得住,心坎里便同刀锯锉磨样疼,那眼泪早如雨点儿一般,一行哭,一行dao:“你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