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惊心，觉得她在讽刺我。但是接着我想起来，在这里，没有人知我的真实份与年龄。

夕颜是Shelly的本名，姓林，林夕颜。

经理秦小没有过吗？

八大胡同的昨夜星辰C

然后我梦见了姥姥，她在嗑瓜儿。

女和瓜儿是分不开的。

年轻女孩很少可以拥有真正风度。

八大胡同的昨夜星辰B

姥姥说：“陕西巷里了个赛金，又了个小凤仙，名气大得不得了；可是仍然比不过我们胭脂胡同莳馆，为什么？因为莳馆里每隔几年都要风风光光地唱一玉堂，送姑娘从良。”

她说：世上人，无非嫖客与女。一等嫖客嫖一等女，末等嫖客嫖末等女。如此而已。

我姥姥，是清小班的牌。衣来伸手，饭来张，着实地享受了几年姑娘的待遇，然后遇上我姥爷，从从容容地上了岸。

夕颜不是一个漂亮的女，这令我多少有些安。但是再苛刻的人，如我，也得承认她的气质和风度是一的。

我渴望真实，渴望血，所以刺了一刀又一刀，绝望地、疯狂地、不停地刺，刀上始终不沾一滴血。

秦小给我看过夕颜的资料，她是个大学生，沈人，专业是理工程，为什么会来到梅州服务行，原因不明。

我逃离不。

还是夕颜没有过？

我恨夕颜的笑容。安静的，净的，说不是天真还是成熟。有如暴风雨后的天空，因为过分的纯净而让人怀疑其实刚刚经过一场浩劫。

不可知的背景，不设防的夜晚，往事如故衣附，蓦然袭来，人便在瞬间迷失了。

谁没有过烟视媚行的梦呢？

顺地向人要钱的，比方说，向我母亲。

夜里我梦见自己手持一把刀，刺母亲的膛，没有血，刀里的觉迟钝而不真实。

姥姥和瓜儿是分不开的。

可是我憎恶她，憎恶她赚钱的方式。尽，现在的我比她更加肮脏。

《源氏语》里，也有个叫夕颜的女。里面说，夕颜是一，开在晚上，凋零于日时分。我怀疑是牵的别名。叫得那么别致而优雅，令人陡生恨意。

她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她是我面前的一堵墙，是没有没有脚印的雪野。

论起来，我的学历要比夕颜一截，只不过最终没有拿到学位。

而夕颜，再苛刻的人，如我，也要承认她是一个有风度的女。

说来也奇，女们最好的路就是从良。莳馆的女，从良的好像特别多，魁小苏三们，更是八大胡同里的传奇，每个人的故事拎来，都是一香艳的折戏。

血从母亲的耳鼻里淌来，但是她的前依然完好。被刀刺过的地方依然完好。她冷冷地笑着，不躲，不还击，不倒下。

阿容没有过吗？

她嗑瓜儿的姿势永恒而优雅，成为一个生命的定格。

在八大胡同里，一等院叫清小班，住四合院或者小洋楼，姑娘们住在挂着红绿绸的绣阁里，卖艺不卖，价码却偏偏得离谱儿；二等院叫茶室，院门上没有挂串灯，屋里也没有红绿彩绸，但是姑娘们仍然矜持有尊严；三等院就叫下了，屋里布置越发简陋，已经称不上装修，只要有一铺炕供“办事”就行了；到了四等院，就更变本加厉，称之为土娼，称之为小下，女们已经不能算完整的人，只是一发工。这之外，还有半掩门儿，又称暗门，内容大概就与现在的带儿发廊差不多了。

秦小说：“Shelly是俱乐里惟一的大学生，也好，招牌也好听些。不过，一个大学生，什么不好，要这一行。”

说这话的时候，她媚笑，眉横得意…

记忆总是在梦里回来。

我号叫，更加用力地将恨刺下去。

姥姥是个货真价实的女——解放前，北京前门著名的八大胡同之一的胭脂胡同里著名的莳馆里的著名的牌魁小苏三。烟视媚行，货腰为生。

想到我的

我怀疑姥姥很怀念自己女的时代。

心一阵阵地痛，哭无泪，曾经得到和终于失去的悲喜织碰撞，中间的离合漂泊思念淡忘全不存在，于是记忆复活了。

一个声音在诅咒：“世世代代…女…恨…永不超生…”

很多人夸赞过我的气质，但是没有说我风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