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目光,他就决定妥协了。
“噢,可以可以!只要夫人喜欢。就是别太操劳,千万保重身子,才是顶要紧的!”说完他眼珠子一转,又赔笑说:“我还得赶紧写封信给马瑶草,连这诗一道寄去。另外,左良玉那里,我也想给他去封信。那么,今儿晚上我就歇在书房那边,不来陪夫人了?”
三
不知道是潘道姑的导引之术不灵,还是为着张罗派人出海的事操心太过,到十一月,柳如是的病不但没有丝毫起色,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这使钱谦益不由得着忙起来。他虽然背着柳如是又勾搭上了潘道姑,但那不过是兴之所至,偶一为之——潘灵飞在钱谦益生活中的位置,当然绝对无法同柳如是相比。他眼看继续留在常熟就无法使柳如是安下心来静养,加上他本人自从觉悟到应当改变目标,设法去联系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帅之后,也有心出外走一走,所以,到了十一月中旬,钱谦益就带着柳如是,还有顾苓、何云、钱曾等几个心腹门客,乘船到了苏州,依旧下榻在阊门外的徐氏东园里。
本来,钱谦益以为,经过这半年来闭门不出,虎丘大会的那一场风波应当已经过去,自己又可以恢复正常活动了。然而,来到苏州之后,他才发现,士林当中,对自己持抵制态度的仍旧不少。他们不但不像过去那样争着来谒见这位“东林前辈”甚至钱谦益主动去拜访,有几次竟然吃了闭门羹。这使他颇为懊丧。幸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子,何况钱谦益如今也不把士林的作用看得那样重要,所以,他一方面延请名医替柳如是治病,另一方面继续同那些气味相投的人来往。日子倒也不难打发。
这一天,钱谦益打听到吴江县的大名医郑钦谕到了苏州,现住在虎丘。郑钦谕是名门后裔,医术得自祖传,名为“带下医”到了郑钦谕之手,他又把这门医术加以深人研究,发扬光大,如今在江南地区声誉很高,许多名公巨卿都争着延请他。
此外,这郑钦谕还精研程朱理学,能诗会文,豪爽好客,又是个大名士。过去,钱谦益同他也有数面之缘;这一次听说他来了,自然十分高兴,本打算先去拜访,然后请他过来瞧瞧柳如是的玻但柳如是在徐氏东园里窝了许多天,早已闷得慌,听说上虎丘,就坚持要跟去。钱谦益拗她不过,只好吩咐收拾一只大船,又招呼顾苓、何云、钱曾三个也跟着,一齐在山塘河码头下了船,慢慢向虎丘摇去。
如今,柳如是被安顿在内舱里,由红情、绿意两个丫环伺候着。
钱谦益同三位门客坐在前舱,一边品茶闲谈,一边眺望着两岸的景色。
已经是初冬时节,本来碧绿清澈的河水,开始有点发蓝,而且明显地浅落了。
晴爽的天空却变得愈加高朗。随着寒霜不断施展威力,两岸树木的叶子纷纷掉落。
西风掠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呼呼的声响。幸而这儿那儿的堤坝上、码头旁,或是人家屋宇的背后,会冷不防冒出一株两株枫树,却依然殷红如火,好歹给这个萧瑟寂寥的天地,增添了一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