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爷顿时想起了已遭受的陷害,对田二老爷今晚出奇的顺从,有了点小小的警惕。于是,嘴上便谦虚地道:
“二爷,哪能这样说呢!若要搞垮大华公司,那还得仰仗您田二爷哩!二爷您是地方名流,德高望重,您老不出头,我姓胡的也没资格出头哩!”
“唉呀呀,贡爷呀,您这是信不过我姓田的,还是咋的?甭管是您出头,还是我出头,这都不过是区区小事,把窑下遭难窑工解救出来,把大华公司赶走,方才是头等大事哩!走,走,咱们先到窑边看看!”
果不其然!姓田的是个滑头,他大有出头露面的野心,只是嘴上不说罢了!胡贡爷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出了事情的严重!他决不能让姓田的这小子走到他前面,他得争取主动,争取实际的领导地位。
胡贡爷也命家丁加快了脚步。
在胡福祥一伙拼力开拓出的一条窄窄的人巷中,胡贡爷一行和田二老爷一行,缓缓前行着。约摸又走了一袋烟的工夫,总算来到了位于公司矿场中部的主井井口。
这时,井楼上的火已大部熄灭,高大的变了形的天轮和许多被大火烧弯了的铁梁,已从空中跌落到地下。大井周围,几十个最先赶来的矿警,已持枪组成了一道警戒线,阻止任何人靠近井口。
胡贡爷不信邪,他从来没把大华公司的矿警队看在眼里,他命胡家的弟兄只管往前闯,谁他妈的敢挡道就把他踹到一边去!
两个矿警还是把胡贡爷的轿子挡住了,说什么也不让轿子继续靠近大井一步。
“揍,给我揍这些狗操的!”贡爷顿着轿踏板发下话了。
话音未落,胡福祥和几个胡家的弟兄,已和前来阻挡的矿警扭打起来。当贡爷气愤愤地走下轿子时,两个矿警已在挨了一顿拳脚后,被胡福祥他们扭住了。
胡贡爷极有力地给了这两个矿警每人一记耳光,尔后,一脚跨到炸翻在地的铁煤车上,威风抖擞地道:
“乡亲们,兄弟爷们!静一静!都他妈的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万恶滔天的大华公司,又在咱田家铺造出了一场天大的灾祸!咱们该咋办?依我的意思,得先下井救人!都他妈的愣在这儿不是办法!大伙说对不对?”
原先围绕着井口的一片嗡嗡嘤嘤的哭泣声渐渐平息了,人们在火光中看到了胡贡爷铁青的脸膛,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我说,咱们他妈的现在就得下井救人!大伙儿赞同不赞同?”贡爷又大声说了一遍。
“赞同!贡爷!我们听您的!”
“对!听贡爷的!”
“贡爷,您老发话吧!”
…
井口旁,一片嗡嗡的应和声。
贡爷激动了,把缎子马褂蓦地从身上剥了下来,向身后的家丁手里一扔,义不容辞地发号施令了…
偏偏在这时,大华公司的一个带眼镜的矿师跑到了胡贡爷站立的铁车皮下,居然试图爬上铁车皮。几个胡家弟兄将他的后腰抱住了。
那矿师对着胡贡爷喊:
“喂,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回答他的,是两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妈的,瞎了你的狗眼,连咱贡爷都不认识,竟还敢在田家铺混?!”
这耳光是田东阳田二老爷打的。田二老爷打得认真,打得真挚动情,连胡贡爷都受了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