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逝，而他就这样无目的地漫游，仿佛光对他来讲一也不重要。我不久就清楚地看见，大卫正在回忆往事。我时不时地窥见他年轻时在带地区的某个鲜明的形象，甚至窥见一片翠绿的丛林，与这个天寒地冻的北国城市截然不同。我自己还没有梦见过这老虎。我不明白它意味着什么。他的回忆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真气人。大卫把自己的思维活动埋在心底的技能真超。他还是向前走，有时候好像被人赶着。我也一直跟着他。奇怪，看着他在距我几个街区的前方走着，我心里到安适。要不是自行车老是“飕飕”地从他旁驶过，还真看不来他已经是个老人。那些自行车总是吓他一。他有老年人那动作不协调的恐惧，怕被撞倒受伤，所以总是忿忿地瞧着那些骑过去的年轻人，然后又陷思。等会他一定得返回总，天差不多已经亮了。每天白天的大分时间他一定是在睡觉。

我穿过庞大的帝国博馆，追寻我一向的布朗绘画。我像贼一样溜约登布雷大街的布朗故居，现在它成为一座小型纪念馆，白天开放，让大众前来拜谒。我还在城里许多狭窄的巷里穿行，受它们古古香的韵味。阿姆斯特丹是座令人兴奋的城市，挤满来自新近一化欧洲各国的年轻人，是一座不夜城。要不是为了寻找大卫，我恐怕绝不会来到这里。这座城市从没引起过我的遐想。而现在我却发现它特别惬意，过夜生活的人那么多，是个让血鬼大显手的好地方。不过我想见的当然还是大卫。我觉得至少我得同他寒暄几句才能离开。

终于，在我到达一个星期之后，我在空的帝国博馆找到大卫。当时太刚下沉，他坐在一张长椅，面对着布朗的一幅传世的肖像画：《布商行会的会员》。难大卫知我曾来过这里？不可能。但他分明坐在我前。一名警卫正在和大卫告别。从他和大卫的谈中可以明显看，他那个受人尊敬的组织对所居住的各个城市的艺术收藏都贡献良多。所以这些博馆便对该组织成员前来欣赏他们的收藏大开方便之门，而一般民众在此时都不得内。想想看，我却只好像个低级窃贼似地偷偷闯这些艺术殿堂！

当我朝他走过去时，屋的大理石展厅已是鸦雀无声。他仍坐在那张长长的木制椅上，右手无力而随意地拿着那本《浮士德》，现在它已被翻旧了，夹满书签。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油画。画面上，几个面的荷兰人聚拢在一张餐桌旁，大概正在谈生意，同时睛却从黑大礼帽的宽帽檐底下平静地凝视观画者。但这还不是此画的全效果。那几张脸全都细腻而优，充满智慧、修养

一天晚上，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又正在散步，而且还是好像没有目的地。他更像是在阿姆斯特丹的许多铺满卵石的窄小街上闲逛。他似乎很喜这样，如同我知他也喜威尼斯。这不难理解，因为这两座城市尽有很大差异，却也有相同的魅力雾气郁，调郁。威尼斯是座天主教城市，充满可的腐化和群落。阿姆斯特丹则是座基督教城市，因此非常整洁且有效率，使我满意得不时微笑。

翌日夜挽，他又独自散步，一边小声着哨，一边轻快地走了一程又一程。我不久就明白：他在故意绕开总。的确，他好像是在躲避一切。所以，当他的一位老朋友——也是个英国人，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名成员偶然在莱德大街的一家书店巧遇他并同他寒暄，他起初显得极不自然。英国人在讨论和断定这类事情时非常有礼貌。不过这也正是我要把它和卓越的外技巧区分开来之。大卫正在怠忽自己作为总会长的职守。他把所有的时光都消磨在外面。在英国时，他越来越常回自己在考茨沃尔兹的祖居。他怎么了？！

对于对方提的各建议和暗示，大卫只是不屑一顾地耸耸肩，好像他对这没什么兴趣。他糊其辞地发表了意见，仿佛是说泰拉玛斯卡即使一百年没有总会长也能理好自己，因为它纪律严明，恪守传统，而且成员都有献神，克尽职守。说完，他踱那家书店浏览，买了一本平装的歌德《浮士德》英译本，然后，他又独自在一家印尼小餐馆里吃饭，把《浮士德》在自己前摊开，一边吃着辛辣的餐，一边浏览书页。在他忙着舞刀叉，我回到那家书店，也买了一本同样的书。这真是一本奇书！我可不敢说读懂它，也不明白大卫为什么要读它。理由也许很明显，我也许会立即抛弃这个念，但这本书确实把我吓坏了。不过我还是读它，尤其是结尾浮士德升天那段。我认为在更古老的传奇里不会发生这事情。浮上德总是下地狱的。我把它归到歌德的浪漫主义的乐观态度以及他写这个结尾时已是耄耋之年。耄耋老人写的作品总是特别有力量，特别有趣，发人省，引人沉思，这很可能是由于特别有创作耐力的人在真正老年之前，总要淘汰太多其他艺术家的缘故。就在这凌晨时刻，在大卫消失在总之后，我独自一人在这座城市里漫游。因为阿姆斯特丹是他生命的一分，他对这个城市很熟悉，所以我也想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