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病人进了医院。那个医生走过来对她说,他们得把所有病床都调个头,让病人的头对着墙。医生说她应该回去了,几名新护士刚开始值班。她应该休息。
我在哭吗?那枚小针尖扎疼了我的肩膀,我的喉咙干得冒烟,嘴唇也干裂。
“我们甚至无法正式收治这些病人。”
“葛丽卿,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我问。“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吗?”
“这问题你已经问过我许多次,”她说。“每次我都回答我能听见,我能听明白。我在听你说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亲爱的葛丽卿姊妹,你真好。”
“我想带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
“和我一起到我家去。你现在好多了,你的烧退下去了,你要是还待在这儿…”她一脸茫然。她又把杯子放在我的唇边,让我喝了几口。
“我明白,是的,请带我走吧。”我想坐直。“我怕呆在这里。”
“再等一会儿,”她哄我又在病床上躺下。随后揭下贴在我手臂上的胶带,拔出那枚恶毒的小针头。上帝,我想小便!这些讨厌的生理需要怎么没完没了?凡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拉屎,撒尿,吃喝,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这难道配享受阳光吗?还不如死了好,我得小便。但我受不了再用那个瓶子,虽然它这么不起眼。
“你为什么不怕我?”我问“难道你不觉得我是疯子吗?”
“你是吸血鬼时才害人,”她干脆地说。“你在你自己的身体内才害人,不对吗?”
“对,”我说。“很对,不过你很像克劳蒂娅,你不怕作任何东西。”
“你把她当傻瓜来摆弄!”克劳蒂娅说。“你会把她也伤害到。”
“胡说!她才不信呢,”我说。我坐在那家小旅馆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扫视若这个花哨的小屋子。看到里面摆着精致的镀金老家俱,我觉得像是回到家。是十八世纪,我的世纪的。那是个流狼者和理智者并存的时代。是属于我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纪。锦缎。点针绣的花卉。镀金的剑加上楼下街道上醉鬼的笑声。
大卫站在窗前,向外眺望这座殖民城市低矮的房顶。他曾在这个世纪生活过吗?
“从来没有!”他惊恐地说。“每个表面都是经过手工离琢,每个尺寸都是不规则的。那些造物对自然界的把握十分脆弱,好像他们能很容易地返回自然界。”
“你走吧,大卫,”路易说“这里不属于你。我们得留下来。我们也毫无办法。”
“这有点耸人听闻,”克劳蒂娅说。“真的。”她穿着那件脏兮兮的医院病号服。唔,我很快就把这改变。我要为了她而去抢劫花饰礼品店。我要为她买尽绫罗绸缎、小巧的银手镯和珍珠戒指。
我伸出手搂住她。“啊,听到有人讲出实情可真好,”我说。“多美丽的头发,它永远都会如此美丽。”
我又试着坐起来,但好像不可能。他们穿过走廊正匆忙把一个急诊病号推进来,病床两边各站着一名护士,有人撞了一下这张轮床,我感到一阵震颤。随即安静下来,那个大挂钟的指针一下下猛跳。躺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呻吟着,并来回扭头。他眼上蒙着一大块白绷带。他的嘴巴看上去光秃秃的。
“我们得把这些人隔离。”一个声音说。
“现在走吧,我把你领回家去。”
莫约呢?莫约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来过、把它领走了?这是个人类监禁狗的时代,就因为它们是狗。我得把这向她讲清。她正试着搀扶我,把一条手臂搂住我的肩头。莫约正在那所住宅里狂吠。他是不是中了圈套?
路易很伤心。“现在城里正流行瘟疫。”
“但它伤不着你,大卫。”我说。
“你说得对!”他说。“可是还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