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在大家这样各找出路的时候，自然都很忙，因为忙，日子也就很觉得容易过去，随便地这样混着，就过去了一个礼拜。家中的事情，已料理了一大半。燕西就和凤举商量着，无论是母亲高兴不高兴，总应该到山上去看看她。而且min之已择定了下星期动shen，自己也得预先去和母亲说一声。凤举也很同意，就同乘了一辆汽车到西山来。因为天气很早，在山下并没有找轿子，二人就步行上山。转过了别墅面前那dao小山弯，走到一丛树林里，就嗅到一zhong沉檀香味，由树梢上chui了过来。凤举dao：“这里并没有庙，哪里来的这gu子檀香味？”燕西dao：“山上是很幽静的，人的心思一定，远chu1的香味，只要还有一丝在空气里liu动着，也可以闻得到，这就叫心清闻妙香了。”凤举也不答话，步行到了大门前那片广场上，却有一群小山雀，在草地上tiao跃着，人来了，哄的一声，飞上树梢。再由广场上登着石台阶，那香味更是nong1厚，这就闻着了，乃是后进屋子里传出来的。凤举推开了绿纱门，却见小兰伏在一张小藤桌上打瞌睡，一点响动没有。凤举正想叫醒她，陈二姐手上捧了一小捆野花，由后面跟着进来，叫dao：“大爷，七爷，你来了。”凤举dao：“老太太呢？”陈二姐dao：“在上面屋子里看书。”凤举dao：“我们走进来许久，也没有个人言语，要是小偷进来。怎么办？”陈二姐笑着，在前引路，叫着上台阶去，报告着dao：“大爷七爷来了。”听到金太太在屋子里答dao：“叫他们进来罢。”凤举和燕西走到上层屋子去，只将铁纱门一推，倒不由各吃一惊。原来这屋子正中，悬了一幅极大的佛像，佛像前一张桌子，陈设了小玻璃佛龛，供着装金和石雕的佛像，佛像面前，正列着一个宣炉，香烟缭绕的，正焚着沉檀。原来刚才在山路上闻到的沉檀香气，就是这里传出去的了。佛案两边，高高的四个书格子，全列着是木板佛经。在书格子之外，就是四个花盘架子，架着四个白瓷盆子，都是花叶向荣的盆景。在佛案之下，并不列桌椅，一列三个圆蒲团。乍来一看，这里不是人家别墅，竟是一个小小的佛堂了。

凤举、燕西正自愕然着，不知进退。左边落地花罩之下，垂着白色的纱幔，纱幔掀开，金太太由里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黑色的chang衣，越是衬着她的脸加了一层消瘦。只是脸虽瘦削，气色很好，两颧骨之下，微带着红黄之色，表现着老人jing1神健康。金太太不等他两人开口，先就点点toudao：“你兄弟俩来了，很好。”凤举在这zhong地方，看到母亲这样孤零零地在这里，万感在心，竟不知要说一句什么话才好？叫了一声妈之后，便呆呆地站着。燕西看着老大脸上，有zhong为难的情形，他又如何高兴得起来？也是望了母亲发呆。金太太向他们招了招手dao：“你们弟兄里边屋子里来坐罢，我有些话要问你们呢。”二人走到纱幔屋子里一看，很简单地陈设了几样木qi，一张小铁床，连蚊帐都不曾撑起。金太太倒是很坦然的在一张藤椅子上坐着，向他二人点点toudao：“坐下来说罢，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呢？”凤举先把家事报告了一遍，随后燕西也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金太太dao：“那就很好。”凤举dao：“你信上写的事情，我们都照办了，现在就是请你进城去决定一下子。”金太太dao：“照办了就行了，还要我进城去决定什么？我不到秋天，是不进城去的了。”凤举顿了顿，才低声dao：“难dao真在山上住许久？那也不是办法。”金太太dao：“住在山上，又有什么不是办法？住在城里办法又好在哪里？我老实告诉你罢，我今年五十四岁了，中国外国，前清和中华民国，无论那一zhong繁华世界，我都经过了，如今想起来又在哪里？佛家说的这个空字，实在是不错。我想趁着jing1神还好，在山上静静心，学习点佛学。我不象那些老太婆要修什么来世，也不闹什么出家，谈什么大彻大悟。我就只要把心里的烦恼，洗刷一个干净，在未死之前，享几年清福。你们若是再要我到城里去过繁华日子，就是再要我进地狱。你问问陈二姐，自我上山来以后，怎么样？饭量也好，jing1神也好，天黑就睡，天亮就起，没有一点发愁的事。这样过着日子，真许我活个七十八十的，难dao你们还有什么不愿意吗？”凤举dao：“那当然是愿意的。”燕西在一边听着，先是沉默了许久，等金太太和凤举把话都说完了，他才dao：“母亲的事，我们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母亲是儿孙满堂的人，到了现在，一个人在山上学佛念经，倒好象作儿女的人…”金太太连连摇着手dao：“我在山上这些日子，jing1神上很是痛快，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