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神医”扁鹊刚看见恒公,神情便立显悲伤,连拜了几拜,恭身退出。
“咦,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哩?易牙,你快去问问。”恒公说着,心中忽然生出恐惧之意,背上沁出大片冷汗。
他那眼神…分明在看一个死人,难道,寡人真的不治?齐恒公心乱如麻,投向竖刁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哀怜之色。
一贯淡漠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不定:“那扁鹊…他都没替寡人把脉…”
“大王是天下霸主,自然得到上天的庇护,决然没事。”竖刁见恒公脸上阴晴不定,又道:“微臣把扁鹊给杀了。”
等了很久,才听见恒公与一声长叹交缠在一起的回答:“算了,杀了他又如何,寡人一世英雄,岂可去为难一介庸医。罢了…”
竖刁心中狂喜,因为他终于看到了恒公露出软弱的一面,话语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疲倦。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这时,他又听到恒公那种落寞得几近悲哀的声音。他不停的说:“易牙怎么还不回来,哎!肯定不妙…”
竖刁突然拜伏与地,大声道:“若大王有事,请带上微臣吧,让微臣继续伺候您。”
“哈哈!你想咒寡人吗?”齐恒公非但没有称赞他的忠心,反而神色大怒,目光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微臣不敢…”竖刁心中大骂,脑袋却不停叩地。
不一会,青石地板上出现一滩血渍。
“你回来了,快说…他怎么说?”恒公再也顾不得地上的竖刁,几欲起身迎向易牙。
“这…微臣不敢讲。”容易牙跪倒在竖刁身边,目光游移不定的投向竖刁。
竖刁下意识地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直到竖刁不太明显的点了点头,易牙才暗吐一口长气。
虽然恒公老朽,但虎威犹在,要杀死他们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若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去与恒公陪葬。
“在寡人面前,有什么不能讲的,快说,一字不漏给我道来。”恒公厉声吼道。
“是。”易牙浑身一颤,战战兢兢道:“那扁鹊说,大王之病,已深入骨髓,病及肌肤者,汤药可治;病入血脉者,针灸可治;病及肠胃者,可用毒酒逼出。今大王病入骨髓,则纵神医,也不可阻矣。”
“什么?寡人竟是病不可治吗?”齐恒公勃然大怒。
“大王息怒,这…这扁鹊是在大盐欺人,不必听之。”易牙竭力做出一副惶恐之状。
“也许…也许这其中有些古怪。易牙,快,快去追赶,把扁鹊给寡人找回来,不论他在哪儿,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恒公面色惨白,大声叫道。
一种刺骨的冰冷在他全身漫涌,他甚至感觉四肢逐渐麻木僵直起来。
啊,我真的是病了,真的要死了吗?不,不!我不会死。
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堂堂天下的霸主,天必佑我!
齐恒公额上汗如雨下,瘫倒在铺着狐皮的芦席上呻吟“快…传齐姜…重耳…寡人要见…”
竖刁心中狂喜--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
连忙命小太监们将恒公扶到榻上,然后飞步奔至宫门,令两队精甲禁卫去请重耳与齐姜。
易牙也下令全城搜捕扁鹊,但不是将扁鹊找进宫内,而是暗下密令,任何人看见扁鹊,立即格杀勿论。
然而禁卒们寻遍临淄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扁鹊的人影。
扁鹊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似乎在顷刻之间羽化登天。
重耳赶至齐宫时,天黑如墨。
往日灯火辉煌的宫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重耳看不到哪怕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禁卫到宫女,甚至是太监,都焕然一新。
主殿中传出一阵阵近呼呜咽的声音。
“扁鹊,扁鹊…寡人有疾,寡人要扁鹊…”
然而,主殿中却无人应答,平日里恭顺惶恐的宫女太监全都无影无踪。
“易牙…易牙!易牙爱卿!竖刁!竖刁大夫!”齐恒公哀恳地呼喊着他的忠臣们。
齐恒公不似一个睡在内宫的堂堂国君,倒像是一个卧在荒野之地的落魄游子。
“人呢…寡人怎么看不到一个人…昭儿…昭儿…郑姬,你们呢?你们在哪…”齐恒公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重耳暗叹一声,谁能想到,威风一辈子的齐恒公,竟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正欲进殿,易牙的身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
“公子请留步。”
重耳不免有些诧异:“不是大王传我吗?”
易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小声地说:“如果公子答应我一个要求,将来齐国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公子想离开,那么我拿性命担保,使你平安离齐,并送上黄金美女以作仪程,至于齐姜…我也会阻止竖刁,任你带离临淄。”
重耳往幽暗的殿内望了一眼,心做顿有所悟,垂首沉思不语。
凭他过人的灵觉,早在进殿时就察觉到黑暗中埋伏着大量的强弩手和赵衰那等级数的高手。
他知道易牙必然还有话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丝毫大意不得。只有清楚的掌握到全局的脉络,方能从中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