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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码9(4/10)

吕竞男一进屋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吐了一地白沫的却巴,她道:“是却巴嘎热!”

塔西师道:“别碰他,我已用药物将他与这房间隔绝开了。”

亚拉师上前道:“你没事吧?塔西师!”说着准备去搀扶他。

塔西师制止道:“也不要碰我,你靠太近和我说话,也可能中蛊!把他抬过去。”说着,一指巴桑。亚拉师依言将巴桑拖至门口,却见塔西师眼角渗出一缕血丝,和张立的红泪不同,塔西师流出的,是鲜血。

吕竞男惊呼道:“塔西师,你…”塔西师勉强笑了笑,道:“看来,压制不住了!”说着,鼻腔、嘴角也都有血丝,像一条条红色小虫,爬了出来。

岳阳、卓木强巴刚进房门,正看见塔西师七窍流血,接着又看到了倒地的却巴嘎热。忽然,岳阳像是抓住了什么,因张立而陷入悲痛中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从张立中蛊开始,次杰大迪乌的关押、营救、没有追兵…一切的一切,他抓住了冥冥中看不见的那根线,都明白了,他喃喃道:“塔西师…是塔西师!”

塔西师微微动念,第一个明白了岳阳说的是什么,他双手合十,微低下头去,心平气和道:“强巴拉,在我床头的衣衫内,有一张地图,是我凭记忆画的雅加地图。我去了之后,你们仿照次杰大迪乌的葬,连屋火化,带上地图,离开雀母!”

卓木强巴凝视着塔西师,没有答话,众人皆愤愤不平,岳阳更是喃喃自语:“不,不能就这样走了…”塔西师劝导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帕巴拉神庙,在这里耽误得太久了,不能让莫金他们先找到那里…离开之后,你们要尽量少接触雅加的部落,我们的队伍,再经受不起损失了。”

吕竞男也不禁道:“那郭日…”

塔西师叹息道:“这也是你们必须马上离开雀母的原因,你们斗不过郭日,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摒弃了人心,他会利用人性的弱点,将我们个个击破,那是个恶魔,他有着魔鬼的智慧,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说着,师看了看岳阳。

吕竞男扭头问道:“怎么回事?”

岳阳低头道:“郭日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塔西师,不是张立,也不是胡杨队长,张立中蛊和胡杨队长的死,都是郭日布下的棋子。其实,从他设计毒瞎拉姆公主的眼睛,和却巴私下结盟,其目的就不仅仅是要占有雀母的王权,他的野心是要统一整个圣域,作为雅加的新任大迪乌,塔西师才是他统一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杀死张立,因为看出我们是一个整体,而且当时,他还没计划好攻占雀母王宫,实力还受到雀母王和次杰大迪乌的牵制,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用计将我们分开,然后杀了胡杨队长后假装逃走。紧跟着就利用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设计了一个陷阱,在我们疏于防范的时候攻下了雀母,抓住了我和张立。那时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和塔西师的关系,所以他没有直接杀了张立,而是对张立下蛊,并把次杰大迪乌跟我们关在了一起。打一开始他就将我们会被营救的可能性计算在内,其真实目的,就是要看看塔西师这个雅加大迪乌对蛊毒的了解究竟有多深,他不惜用整个村的村民陪葬。他一定有一套完整的情报网,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塔西师为村民解蛊而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就派了却巴对塔西师下手,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死谁伤,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郭日计谋的特点,杀胡杨队长时如此,利用莫金时如此,关押我和张立时也是如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这所有的计谋,都是他在一瞬间想出来的,根据整个事情的变化而在不断变化…郭日念青,这个郭日念青…太可怕了,我算不过他,我无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却清楚我们心里的想,我们能想到的,他全都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让我们伤心我们就伤心,让我们悲愤我们就悲愤,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郭日念青,这是个魔鬼的名字…”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4——再见了,张立

岳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此时才想起安吉姆迪乌说过的话:“对敌人而言,他就是魔鬼,对我们朗布的百姓来说,他就像天神一样守护着我们呢。”他心中在悲怆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碰上郭日念青这么可怕的人?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吗?如果张立没有碰上阿米…如果塔西师不是雅加的大迪乌…”

这时,又听塔西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杀了郭日,又能证明什么呢?正义一定能战胜邪恶?解放了整个雀母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如果没有外来文明的入侵,他们还将这样生活下去,他们会有新的雀母王。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而我们失去的,将会是更多。去吧,去第三层,那里才是我们的目标和希望。要快,却巴已经来了,有人会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郭日,迟了就来不及了…”

看着塔西师炯炯的目光,卓木强巴再三思量,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师。”

塔西师满意地颔首,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偈语:“一切有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声音渐低不可闻,忽然屋中每人都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什么联系从此断绝。

亚拉师当先合十,深鞠一躬,道:“长寝大梦,莫知懦出。塔西师,已自断心脉,离我们而去了。”

大家心中一惊,随即看着塔西师安详地团坐,渐渐心中也一片平宁,忽然身后有人道:“你们…啊!”卓木强巴回头,看到了红眼的敏敏,问道:“你怎么来了?”

敏敏道:“去看看张立吧…他,他好像不行了…”“不!”岳阳风一般地奔了出去。

卓木强巴收拾好塔西师的衣物,最后一个走出屋子,但觉一阵寒意袭来,仰头望去,夜空浓黑无光,四周死寂,万物无声,远处一丛篝火却已熊熊燃起,是了,那是阿米同镬的大锅,火焰卷曲,仿佛夜的精灵,孤独而悲怆地舞蹈着。

嘱咐敏敏照顾好巴桑,他与吕竞男、亚拉师一同来到张立的房间,却见岳阳站在张立身边,正有规律地念着:“十四、十五…呵…”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抬起头来,双手叠加,放在张立胸口,又开始数:“一、二、三…”他竟然一直在为张立做心肺复苏。

见卓木强巴他们进来,岳阳满眼希冀地抬起头,咧嘴笑道:“强巴少爷、教官,张立他还没死,他还有呼吸。”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卓木强巴手臂一抖,一股刺痛顺着无名指一直延伸至心尖。吕竞男和亚拉师分别握着张立的左右手,从他们的表情看出,张立分明已经断绝呼吸,只是岳阳不肯承认,不肯停下罢了。于是,整个房间里,空气好似沉淀下来,轻轻的凉风袭扰众人,唯有岳阳那急促而浑浊的呼喊声:“一、二、三、四…呵…呼…”

夜色正由浓转淡,岳阳机械地重复,张立静静地躺着,房间内的空气浓稠且浑浊,卓木强巴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时,房门被撞开,敏敏晾慌地跑进来,道:“强巴拉,巴桑大哥,巴桑大哥他…”

卓木强巴一惊,道:“巴桑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敏敏喘息道:“巴桑大哥他跑了,我…我拦不住他!”原来,巴桑醒转后,向敏敏问了情况,敏敏一五一十地说了,巴桑怒不可遏,冲出去就要找郭日拼命。敏敏想阻止,可哪里拦得住,她赶紧来告诉卓木强巴。

虽说巴桑精通杀人之术,可是火器用光了的他们,要面对的是郭日严密的巡防部队,蚁多咬死象,就连亚拉师在雀母也要步步小心,此番巴桑去找郭日,无异于送死。以巴桑的速度,要追上他恐怕很难,而且,张立这边又该怎么办?卓木强巴想做出决断,却觉得脑子一团糨糊,竞隐隐作痛。

正想着,巴桑却突然回来了,满脸满手都是血,双目赤红,被烛火映得狰狞可怖,他沉声道:“有人在村口放鸟,被我撞见了,我杀了两个。有一个跑了,鸟也飞走了。”

安吉姆迪乌赶来道:“你们快走吧,如果郭日大人来了,谁也走不了,恐怕还要牵连整个共日拉村。”

卓木强巴又是一愣,吕竞男提醒他道:“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郭日收到情报,一定会来围剿,是战是逃,必须有个明确的目标,除了岳阳,其余人的目光都盯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想起塔西师的话来,终于下决心道:“各自收拾包袱,天亮前离开这里!”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众人从张立躺的床前绕了一周,各自低声或在心里与张立说了几句,然后纷纷出门而去。卓木强巴是最后一个,他对岳阳道:“岳阳,我们要走了。”

岳阳仍用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卓木强巴,咧嘴笑道:“强巴少爷,他还没死,还有气呢。”

卓木强巴不敢正视岳阳的目光,缓缓走到门口,道:“我会帮你收拾好包袱的。”

突然听得岳阳在身后一声大喊:“强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卓木强巴顿觉心脏一阵缩紧,喉头一咸,他强压下去,憋住呼吸,忍着没有回头,那股怨气渐渐蓄积在手臂,猛地一拳击在墙上,整栋石屋微微一颤。

当大家收拾好包袱,回到这个房间时,岳阳仍不肯放弃,他依然专注地数着:“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呵…呼…呵…呼…一、二、三、四…”

吕竞男正准备上前阻止岳阳,忽然感觉到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风,微香荡漾在风中,像暖水一样,将每颗冰凉的心都包裹起来,回头,就看到了玛吉。

玛吉一身淡雅素装,长发披肩,赤足而行,不苟言笑。众人都产生一了种错觉,仿佛玛吉不再是人间的精灵,而是天上的女神,身上沐浴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明,神圣而不可侵犯,他们都不自觉地让出道来。玛吉来到岳阳旁边,只一眼,就让岳阳停了下来,她淡淡道:“把他给我吧。”岳阳惶急道:“阿米,阿米,你看,你看,他还有呼吸,你让我再试试,他能醒转过来的。”

玛吉的眼中蕴藏着平宁,岳阳却愈发心慌起来,玛吉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吧。”语调轻轻的,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岳阳没有作答,玛吉伸出双手,将张立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转身,身子一沉,险些跪倒在地,但她咬着牙,还是抱稳了张立,吃力地向门外挪去。

岳阳呆呆地看着玛吉:她伸出手来,她抱走了张立,她转身,她移步,她向门口而去,身影越来越远…他仿佛被定住了,不眨眼,不呼吸,就那么傻傻地站着。

吕竞男走上前去,摸摸岳阳的头,道:“岳阳,你已经尽力了。”

岳阳才如梦初醒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扑进吕竞男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哭道:“教官,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呀…”

吕竞男紧紧抱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孩子,第一次,眼角淌下一道泪痕,巴桑也微微别过头去。

薄暮黎明,共日拉村仍被一团夜色笼罩,那两处熊熊的篝火如天兆警示世人般,疯狂地跳跃着。卓木强巴、亚拉师、吕竞男、敏敏、岳阳、巴桑,六人一字排开,背着沉重的背包,看着那燃烧得猎猎作响的火焰,默默凝视。

我们要走了,张立…

我们要走了,塔西师…

我们定会找到帕巴拉神庙的,带着你们的祝福…

塔西师所在的小屋已经彻底被火焰吞没,被安吉姆大迪乌关照过不要出门的共日拉村民们,都在各自的门后、窗后看着,打量着,就像这群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村庄时一样。

大鼎下火舌吞吐不定,那氤氲的蒸汽笼罩在大锅之上,仿佛还能听到汩汩的沸响,玛吉横抱着张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去,那瘦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缭绕的雾气中,玛吉轻轻褪去张立和自己身上的外物,回归到人类降生于世最原始的形态,如初生之婴儿,她的若隐若现,双日艮平视前方,嘴里大声地念着:“我!玛吉阿米,是张立的妻子!张立,是我唯一的丈夫!我爱他,尊重他,服从他,视他为我生命之全部!如今天降吉祥,我丈夫回魂中阴,我愿追随于他,望诸神垂冷,令我夫妻二人灵魂合一,永世不分!”

说完,玛吉抱着张立跃向大鼎,哗啦一声,荡起大片水花,水幕烟雾中,隐约透出象牙般白皙的肌肤,她是如此圣洁,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愧疚。玛吉站在鼎中,只露出肩、头,鼎下烈火熊熊,水汽升腾越来越浓,置身滚烫的水中,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张立似乎横躺在水面,玛吉就像为婴儿洗浴的母亲,用那慈爱的、温馨的目光,默默凝望,注视她爱人的面孔,注视她爱人的肌肤…

早在玛吉站在大鼎边缘,横抱起张立时,众人就已不忍心再看,都慢慢转过了头。伴随阿米大声的誓言,他们挪动脚步,向远离村庄的方向走去,只听得身后“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像被子弹击中一般,战栗了一下,他们没有回头,他们不敢回头…咬着牙,噙着泪,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们也就没能看到,那滚水中“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一双赤红的眼睛忽然睁开“是光啊…”当飞鸟将信息传达到郭日手中时,已近午时。

“哐当”一声脆响,送信的士兵心中一惊,只见郭日双手死死捏着纸条,不住颤抖。士兵万分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雀母王变成这样。

“马上准备十匹快马…算了!我自己去!”郭日像一阵风冲了出去,士兵还愣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茶盏发呆。

“不…不好啦…”护卫队的一名士兵大声惊呼起来“王…王直接朝鲁莫人的森林中穿了过去!”

“铁骑队!快,跟上…”护卫队长马上道:“保护王!”

“能追上吗?王将最好的马匹全带走了!”“追不上也要追!”

“阿米举火,欲同镬。”字字如染血,在郭日的眼前不断被放大。

“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等我来!”策马狂奔的郭日,被森林枝叶挂得伤痕累累的郭日,再也无压抑内心的情感:“阿米,你这个傻瓜,你怎么这么傻!这些外来人,都是骗子,不值得你为他们而死啊!

“我将你送到共日拉村,希望你能平静地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没有奢望会再遇到你…天可怜见,我竟然能与你重逢…阿米,你可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思念?你早已占据了我的全部…不要死…不管怎样,我都原谅你…

“三年了,我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任何风声走漏,被对手知道,我不能让你卷人权力争斗的漩涡。我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你…

“十年了…打从分别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夜不梦见你…当我因饥饿在荒野咀嚼革根时,当我因伤痛无入睡时,当我因疾病被扔进死人堆里时…只要想起你的脸,想起你的笑容,我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呃,阿米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我必须活着…你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马蹄声过,碎泥四溅…

当郭日冲进共日拉村时,十几匹战马已经被他放光了,唯有他身下的坐骑,和他一样浑身浴血。这个血人跳下马来,战马长嘶一声,瘫倒在地,血人拔腿直奔村口,很难相信那样的身体,竟然有那样的速度。

远远地,就看到了熊熊火光,在昏黄的夜色中格外耀眼,一股灼热的气狼四下播散开去,大锅前只坐着一个人。也不管那人是谁,郭日一声炸喝,用手指道:“熄灭它!”

安吉姆迪乌听得一声咆哮,心头一惊,只见暮色中,仿佛有一头负伤的野兽冲了过来,近了,才看清竟是一个浑身带血的人,一看那身高和体形,安吉姆迪乌倍感震惊!从这里赶往雀母,飞鸟也要大半天工夫,若是骑马赶来,没有一整天几乎不可能抵达,这…这雀母王,难道是飞过来的吗?

来不及细想,郭日念青已经冲到了大锅之前,嘴里叫着:“熄灭它!熄灭它…”一看四周没有什么灭火的工具,他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火堆中砸去,火星四溅,险些烧着安吉姆迪乌的须发和衣袍。郭日并未停手,又将一块更大的石头双手举过头顶,朝大镬砸去,直砸得那镬“嗡嗡’’直响,只得三五下“咔”地一道裂纹,滚烫的沸水顺着裂口涌了出来,水浇在火上“嗞嗞”直响,大量的白烟滚滚而起。郭日闪避一旁,一条手臂却被沸水淋个正着,他仿若浑然不觉,扔掉石头,一把拎起惊魂未定的安吉姆迪乌,恶狠狠地道:“告诉我,什么事都没发生!告诉我!”

安吉姆迪乌悲悯地看着眼前的雀母王,垂下头去,道:“王,您…来迟了!”

“胡说!”郭日暴吼一声,竟将身材高出自己许多的安吉姆迪乌举了起来,看那架势,像要将他扔进锅里。但郭日稍一迟疑,将安吉姆迪乌狠狠掷在地上,手指着他道:“你骗我!”那双眼睛,像要凸出眼眶来。朝大镬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更大的嗓音道:“你骗我!”

说着,他径直朝大锅走去。此时锅底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小股的火苗还在乱窜,但锅里的水已经流干,郭日二话不说,忽然用身体抱住了大鼎的一条腿,焦煳的肉味和青烟顿时弥漫开来。

安吉姆迪乌大呼道:“不要啊,王!”

郭日充耳不闻,他仿佛忘记了疼痛,那矮小的身体肌肉纠结,进发出惊人的力量。“呀…呀…”伴随着呼喝声,那口大锅竟然慢慢倾斜,郭日全身肌肉绷紧,改拔为抬,改抬为推,改推为顶,竟然将那口大锅给掀翻了。

“轰”的一声响,大锅在地上左右翻转几圈,缓缓停下,郭日战栗着走了两步,渐渐站稳,来到锅旁。那锅里的东西炖煮了一整天,皮肉早化做一锅汤汁,随水流尽,如今在锅里翻来滚去的,只剩一堆白骨。

“不!”郭日双膝一颤,撑跪在了锅沿处“不!不!不!不…”他突然像发了狂一般,猛力地用额头去撞击铁锅。安吉姆迪乌见状,赶紧怛起来去阻止郭日道:“别这样…王,别这样!”郭日站了起来,只见他满脸是血,胸前至大腿一片焦黑,又有新的血污渗出,煞是吓人,他一指锅里那一堆白骨,道:“哪些是阿米的,给我分出来!”

“这…”安吉姆迪乌犯了难。

郭日露出一口红牙,撂下话道:“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给我分!”不容安吉姆迪乌分辩,又道:“你们这些迪乌,对人体骨骼是非常了解的!分不出来…我让你生不如死!”他脱下自己破烂且满是血污的衣衫,仔细地铺在地上,让安吉姆迪乌把阿米的骨头放在里面。

安吉姆迪乌无,只能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嘴里念叨着:“这是阿米的…这是…张立的…”

郭日就守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人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正是逃走的索朗,他扑将过来,跪倒在郭日面前,哭丧着脸道:“王,小的没用,没能阻止阿米…”

郭日盯着骨头道:“你去哪里了?”

索朗道:“我们给你传讯时,被那伙人发现了,他们红了眼,喀羌和达拖都被他们杀了,我…我…”

“所以你就跑了?”郭日的声音冰冷。

“我有罪,小人我…小人我该死…我该死…”索朗在地上连连磕头。

“那你就死吧。”郭日手臂一挥,鲜血横洒。

安吉姆迪乌惊愕地发现,索朗头颈间就像被利刃划过一般,平齐地裂开一道豁口,可是…可是王的手里,什么也没有啊!

刚一愣神,郭日眼睛横着扫了过来:“谁让你停下的?继续分!”

安吉姆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将骨头分做两份。郭日小心地双手捧起阿米的骨头,一脚将张立那堆骨头踢得四散,大步往村东去了。

安吉姆迪乌望着郭日远去的背影,捡起滚到他脚下的另一个有分像人的颅骨,摇头叹息道:“王,我并非有意要骗你,原谅我吧。”说完,将颅骨抛至一旁,来到索朗尸体旁,安吉姆迪乌准备将他好生安葬,毕竟也是在共日拉村共同生活了数年的人啊。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5——郭日之死

郭日捧着遗骸,径直来到湖边芨芨草荡。那时天将暗,圣域的蛇形天空扭曲着,闪耀着迷幻的色彩。

郭日解开包袱,取出那颗颅骨,深深亲吻,随后将颅骨的眼窝对着草荡的方向,柔情道:“阿米,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在这里遇到你…”唔,一个小女孩,她快死了吗?

“喂…喂…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个地方?你会被毒虫咬伤的,你会被鲁莫人吃掉的。”

那小女孩睁开眼睛,那心伤的眼神,那无助的哀怨,霎时刺伤了小男孩的心。

“来,喝点水吧…

“你叫什么名字?”

“阿米,玛吉阿米…”

“你爸爸妈妈呢?

“啊,和我一样啊,爸爸妈妈都在战争中被杀死了吗…

“阿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不管这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我们都要勇敢地活下去,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阿米,我们要往东边去了,村子里的人都逃光了,雅加的军队随时会打到这里来的,你怕吗?”

“不怕,有哥哥在,就不怕。”



“呵呵…呵呵…哥哥啊!看,那是什么…”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镌刻在郭日的记忆深处。

那时的草荡也如今天一般金黄绚烂,沉甸甸的颜色,草长莺飞的岁月。每到黄昏之际,悄立于金色芦苇中的蟓蜒就开始发光,乳白色的光芒像珍珠般闪耀,用手轻轻一触,成片成片的蟓蜒飞起,像随风飘荡的雪花,撒下一串冰凌般清脆的声音。

“啊…好美啊!”“那是雪精灵,它们在舞蹈。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死去后,都会化做雪精灵,它们守护着、祝福着那些幸存下来的同伴。妹妹,你知道吗,当雪精灵高飞起舞时,这一年,就一定有好收成哦。”

“嗯,知道了,哥哥。”

当蟓蜒交配时,那亘古不变的吟唱,是精灵之歌,听过的人永生难忘;是生命的赞礼,犹如沐浴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当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着手,沐浴在雪精灵的舞蹈之中,那一刻,镌刻了永恒,他们手心里,握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在被铁蹄踏过的土地上,穿过死人堆,小男孩和小女孩就这样手牵着手,带着倔强的求生渴望,从一座无人的村庄,走到下一座无人的村庄。

“哥哥…”

“嗯…”“为什么要打仗呢?”

“唔,不知道,那是大人们的事吧。我记得爸爸说过,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争执大了,就变成了战争。嗯,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战争的。”

“那…有没有没有战争的地方?阿米不要战争,阿米讨厌战争…”

“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战争结束,给阿米一个没有战争的圣域…”

“好啊,哥哥,我们拉钩!”



郭日将颅骨紧抱在怀里,低声喃喃细语:“阿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结束战争,只要我统一了圣域,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只要我能让朗布和雅加没有战争,你就会等着我,做我的妻子吗?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郭日仰起头来,蛇形的天空还在挣扎着,不愿散去光明,天边一线血红,像残月,似弯眉,郭日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也和妹妹肩并着肩,一起看这最后的光芒。

“哥哥…”

“嗯…”“为什么,圣域的天空是这样的呢?”

“因为有大山啊,山神念青唐古拉为了保护我们,将大山从两边向中间靠拢过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不让别人找到我们?”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外面的战争比我们这里还要多,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争才来到这里的,只是如今…这里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么外面,还有战争吗?”

“谁知道呢,只是传说而已,究竟有没有外面,也不知道呢。”

“哥哥,哥哥,是不是翻过大山,就是外面了?”

“不,传说中,大山的外面,还是大山,它们全都很高,一直被白雪覆盖着,像莲花的花瓣一样,将我们层层包裹起来。要翻越无数座大山,才能到外面,而下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一直要走到海的尽头,才是外面。我们居住的地方,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呢,又可以分做两个小层,一共是六重天。最下面与海相接的地方,是饿鬼,上面一点是牲畜和野兽,中间的两层是我们人居住的地方,上面与雪山相接的地方是神住的地方。向上走,没有神灵的指引和许可,根本找不到通往外面的路;如果向下,则会被饿鬼和野兽吃掉。我们的祖先到这里,已经有数不清的年头了,却从来没有人走出去过。”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呢?”

“这个,应该也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吧,有山有河,有天空,有大海…”

“真想去外面看看啊,说不定外面没有战争呢!”

“不可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永远也无改变的。”

“妹妹,你要坚持住,前面有炊烟,一定有人的,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勇敢地活下去…”

“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我给你磕头了…”“咚、咚、咚…”

“那小男孩是谁?”

“是喀卓瓦收养的小男孩,带着个妹妹,他妹妹快死啦,找喀卓瓦治病来的…那小女孩都病成那样,我看活不了多久了…”

“哦,这兵荒马乱的,喀卓瓦自己都没有吃的,还要养活两个小孩,恐怕都会饿死啊…”“唉,谁说不是呢…”



“雅加的士兵杀过来啦,大家快逃命啊…”“婆婆,你带着妹妹到右边的石林去躲躲吧,雅加的士兵骑马,他们会沿着大路追,那边没有野兽,这几天我都去探察过,比较安全。”

“孩子,那你呢?”

“我去引开雅加的士兵!婆婆,如果我没回来,那我恐怕就回不来了。你告诉我妹妹,她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总有一天,她哥哥会回来接她的,请你告诉她,哥哥会实现当初的约定的!”

“哎,孩子,你别…”



“我快要死了吗?是谁的手,好温暖…”

“别乱动,好好躺着,我给你找些水来。”

“这声音,真是像仙女一样,难道是天上的仙女,来搭救我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来,慢慢喝,别着急…”

“这个女孩是谁?好亲切,那是妈妈才有的笑容…”

“小心点,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这样会好一些,对不起,你的左眼保不住了…”

“女孩,你为什么忧伤,你是在为我忧伤吗?你是谁?

“你…你是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阿米,玛吉阿米。”



金色的芨芨草荡随风摇曳,如波狼般一狼接一狼掠过郭日的身体。任由波狼穿过指间,郭日摩挲着颅骨,自语道:“那时候,我还有好多话未对你说,我一直以为…会有机会的…”随后,他弯下腰,附在颅骨耳边,如梦中千百次回忆过那般,轻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骑在马上的人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

“嗯?”

“阿米,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你不仅救回了我的命,你也带走了我的心。我以雀母未来的王权者起誓,我这辈子,会像守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守护着你,嫁给我吧,我能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你可以让这场战争停下来吗?”

“这个没有问题,我会结束这场战争…”

“你能让圣域恢复到传说中太阳王朝时的繁荣吗?”

“…我…”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能做到这些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嫁人,我会考虑你的。”

“为了你,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做,等着我!”马儿一阵风地去了,载走了满心欢愉,留下了迷茫的女子:“真的…能做到吗?”她茫然摇了摇头…

“阿米,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啊,你那执著的梦想,哥哥帮你实现吧!”



一阵风拂过,郭日缩了缩肩,似乎感到冷,是啊,流了太多的血,那些焦痂一直在渗着黄水,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想起了第三层平台,那雪国,那严寒的封冻地带。突然,他想到一个人的声音,看着自己怀中的颅骨,不由咧嘴惨笑:“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比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吗?”



“小侏儒,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要找到出去的路,从上戈巴族人的领地里穿过去。”

“如果他们阻止你呢?”

“灭了他们!”

“呵呵呵…好,有志气。小侏儒,我告诉你,这第三层平台根本就没有什么上戈巴族人…”

“你的想太天真了,你们通不过那些家伙守护的地方,而凭你们的力量,想消灭那些家伙,基本上…很难。特别是现在,它们有了自己的王,就连我,也只能远远地躲着走。你想要通过,再等一二十年,等它老死之后…唔,说不定又会有新的王产生,还是过不去啊!

“郭日,就算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也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吗?那好,我可以传授你魔鬼的智慧,但首先,你得舍去作为人拥有的一切,你将失去比你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你舍得吗?”

“我无父无母,天地之间就只剩我一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师傅,请教我谋术,等我一统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领大军,踏平这里,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来。”

“说不定到时…也好,呵呵呵…我们就先从人性说起吧…”



夜色浓了,如滴入水中的墨,正在逐渐侵蚀扩散着,风渐渐停了,金色的草荡安静下来,只是再没有了起舞的蟓蜒和那精灵般的声音。郭日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小声地在水边自言自语,时而大笑,时而落泪“你让我成为雀母的王,我就去做雀母的王;你想结束战争,我就为你一统圣域,将战争终结在我手中;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会带领圣域的全部士兵,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你怎么这么傻,不肯再等等我…我就快做到了…只要是为了妹妹你,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可是没有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了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郭日的咆哮如裂雷般自黑暗中暴发,在空寂无人的草荡回响。

当草荡最后一抹金色也渐渐退去,郭日毅然起身,小心地捧起那包骨骸,一步一步,向着水中央趟去,温柔冰沁的水像情人的手,没过他的脚背,没过他的双膝,没过他的腰际,没过他的肩头,没过…他的头顶,一串气泡自水中吐出,郭日和那包骨骸,再也没有出来。圣域的夜终被黑暗吞没,四周死寂,万物无声…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6——狼的使者

第六十五章人狼大战

莫金毫无征兆地打了冷战,顿觉浑身的汗毛倒立起来。那肯定是一匹狼,皮毛光亮,看起来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只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让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紧张起来,他们对身体的这种感应十分诧异。在莫金看来,这匹正在靠近的狼,体形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群里的健美选手,而那眼神,却没有凶残的意味,反而透着一种漠视,好像杀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却是这匹狼的种属、类型,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甚至想到了欧洲各种传说中的魔狼。

狼的使者

卓木强巴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雀母似乎乱了,士兵们四下寻找着,但又似乎不是在搜寻他们。趁着混乱,行走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在错日扎了个小木筏,横渡了生命之海,抵达雅加地界。

吕竟男估算,莫金等三人轻装简行,比他们快了一周左右,但由于莫金不熟悉环境,且没有地图,每天的前进速度大约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周的时间估计可以追上莫金。不过,虽然塔西师在地图上没有标注,但根据他平日所提,走完雅加地界,差不多就需要两周时间,也就是说,追上莫金等人之后,后面的路,便是谁也没有去过的第三层平台,谁先找到帕巴拉,就要凭各自的本领了。

他们先回到了却巴的陷阱基地,取出藏在那里的武器,由于他们人数大大减少,这些武器还有极大的剩余,看着这四周重新改进布置过的机关,又令人想起张立来。

此后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行程,遵照塔西师的嘱咐,他们不再前往人口聚集的帐篷营房,不再与雅加的百姓有过多的接触,每天保持着高速行进。只是,这一路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当夜色浓稠、寒风拂面时,就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忧伤。是了,他们缺少了笑声,自张立死后,岳阳也不再笑了,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悲痛的事情,张立和岳阳总能让大家暂时忘却伤痛。卓木强巴在心底叹息,原来一段艰难的行程,失去了笑声,那才真是一段艰难的行程啊。

大家的话也少了,吃饭,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背着重重的行囊匆匆赶路,一个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再遇到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奇迹,也没人发出惊呼了。

在雅加,熔岩堆积的奇异山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雅加的情况比雀母更糟,虽然战争早已停止,依旧是十村九空,到处是残垣断壁,沉舟折戟。

走过雅加大草原,越往前,就越是寒冷,在寒风的肆虐下,又黄又瘦的草低伏,乱糟糟地裸露出岩脊,四周更是一片荒芜。

根据塔西师提供的地图和他们手里的地图,这第二层平台与第一层平台不同,它的边缘有一个缓坡,呈“之”字形与第三层平台相接;当然,他们也可以像塔西师一样,在尚未抵达边缘时便抄近路,去攀爬海啸状岩壁,可是连塔西师那样的身手都被逼下悬崖,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尝试的必要了。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莫金等人的踪迹。偶尔路过一些必经的路口发现流狼的帐篷时,他们也会前去打探一番,但都没有莫金的消息,那三个人像凭空消失了。

这日已近雅加边缘,荒野黄昏,又是一日夜将近,卓木强巴等人又找到一处无人村落。这个村子荒芜得更久,粗布帐篷、木架铁器都已经破朽不堪,吕竞男观察后认为,这个帐篷村起码荒废了十年以上。一日疲顿,大家决定在此宿营。

那冷风吹得岩脊上的草瑟瑟发抖,巴桑如往常一般,站在一块裸露的岩体上,表情落寞地凝望远方。卓木强巴走上前去,淡淡道:“巴桑,你是否已发现…”

巴桑道:“嗯?”

卓木强巴道:“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越往北,这种感觉越明显。”

巴桑沙哑道:“你害怕了?”

卓木强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必须弄明白,我们不能再有无谓牺牲。你一早就察觉到了,是吗?”

巴桑添添上唇,依旧凝视着远方,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那晚在工布村,我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对周围的环境感到熟悉,而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卓木强巴道:“后来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巴桑冷笑:“不是又出现了,而是再也没有消失过。”停顿了一下,巴桑又道:“岳阳他们回到共日拉村后,有一晚我的感觉特别强烈,好像它们随时都会冲进村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慢慢退去了。”

卓木强巴大为惊讶,他只是最近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可按巴桑的说,那种东西竟然一直跟着他们,他不禁追问:“那是什么?是狼吗?还是鲁莫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巴桑的手指不由颤动了一下,沉声道:“是它们。从雪山下来之后,我在医院里进行了复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橘黄色的光,是狼!我们在雪山上看到的狼,与我曾经遇见的狼,很相似,但是,一些关键的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道:“别太强求自己,巴桑,如果第三层平台是你熟悉的环境,或许就能想起来。”

巴桑手指又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做声,心道:“你完全不明白啊,强巴少爷,虽然现在的景物,我从未见过,但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已经在警告我的身体,它们在驱使我远离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忆起来的…越往前,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这时候,岳阳从一旁走来,大声道:“强巴少爷,我找到了这个。”手里高高举着某个东西,一闪一闪的。

待岳阳走到近处,卓木强巴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带链坠的铭牌,和他们刚上第二层平台时发现的那块伞降者的铭牌极为相似,只是大小、长短不同。

卓木强巴尚未说话,巴桑一把将那铭牌扯了过去,摊在自己掌心中。岳阳道:“上面有些符号。”

“…文。”巴桑冷冷道。

“什么?”

“哥帕勒文,是古代哥帕勒文明的文字符号。”说着,巴桑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大小、外形和这块铭牌一模一样的坠链,并道:“这是我的,马龙骑,这些铭牌分别指代不同的蜘蛛。”

“咿?”岳阳接过两块牌子一比对,果然,除了符号和后面的编码不同,两块牌子的外形、质地、做工,完全吻合,他道:“也就是说,这是你队友的?也是蜘蛛?这块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幽灵红螯。”巴桑接过铭牌。

“会不会弄错呢?”卓木强巴问。

巴桑道:“对士兵而言,他们的姓名和身份都要求被忘记,只有铭牌上的代号和编码,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特种作战士兵而言,每个士兵的铭牌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重复和出错。”

岳阳马上道:“那这个幽灵红螯,他是不是你们…”

巴桑点头道:“没错,他也是我们盗猎组的一员。”

“啊!”岳阳不禁轻呼了一声。

卓木强巴道:“你不是说,其余队员都已经…”

巴桑道:“当时我们被狼群追赶着,被分做了两组,一组有十余人,另一组只有四五个,我们这组人只剩下我一个,根据当时的情况,我以为他们那组人恐怕一个幸存者也不会有。”

卓木强巴道:“西米呢?”

巴桑道:“西米…他已经不算蓝蜘蛛的成员了。”

卓木强巴沉吟道:“也就是说,你只是以为其余人都死了,而事实上,可能还有别的人活着?”

岳阳道:“强巴少爷,这不重要,关键是这个铭牌的主人曾经与巴桑大哥一起到过那地方,并且被狼追赶至此。也就是说,我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巴桑大哥他们到过的那地方!”

卓木强巴隐隐觉得岳阳说得不对,他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很重要,可是哪里重要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好像突然就忘记了“刚才我想问什么呢?”卓木强巴苦思。

巴桑道:“嗯,几乎可以肯定,前面就是我们到过的那地方了。”

“第三层平台,帕巴拉神庙…”岳阳道:“我去告诉教官!”

“我刚才到底想问什么呢?”卓木强巴仍在思考。

在同样荒芜的原野上,距离卓木强巴等人大约半天距离的地方,有人点燃了另一堆篝火。莫金拨弄着火堆,对索瑞斯道:“你肯定,只有两头狼?”

索瑞斯道:“从痕迹来看,是两头狼,但我可不敢肯定。”

莫金道:“为什么?”

索瑞斯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沉声道:“你知道,我在很早以前就感觉有什么动物跟在他们后面,而且那种动物并不小,我也用了很多方去探察它们的痕迹,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一些踪迹。而且这些痕迹根本不是我的方探测到的,更像是它们故意留下的,我的那些方好像没起到作用。你知道现在我的感觉吗?”

莫金盯着索瑞斯,索瑞斯道:“我感觉,这两头狼完全违背了动物的本能行事,我从未见过追踪猎物这么久,而且在几乎不可能捕杀猎物的情况下,依然跟踪猎物的狼,它们…它们仿佛完全就是为了跟踪而跟踪。”

莫金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索瑞斯道:“这种行为,只有人类才有。”

莫金理解了,点头道:“你是说,有人驯养了这些狼,命令它们来跟踪。”

索瑞斯神情复杂道:“如果是这样,那便好了。我担心的是,没有人命令这些狼,它们却同样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莫金不耐烦地将最后一根柴扔进火堆,拍拍手站起来道:“搞不懂你的生物学语言,总之,只要那些狼不挡着我们的路…嗯…”莫金想了想道:“你想点办,看能不能操控这些狼,狼应该是很好操控的物种吧?对你们操兽师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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