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泽叹气,起身离开桌案,对韩端柔道“你跪我做什么?你们姐妹俩离我远一些,我才要烧高香。”
“表哥,我知道我有错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夫家都是好人,公爹他真的是个好官,我嫁到季家这些年,不知从娘家贴补了多少银子来过日子,只因为我这公爹除了俸禄之外再没有别的进账,府里开销就吃紧得厉害,哪里还能够我花销。你说这样一个人老实迂腐的人,怎么可能去图谋害死太子?表哥我求求你,帮帮我的夫家,求求你。”
韩端柔竟是为了季家的事来求梁允泽,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端柔郡主,全无从前厉害泼辣的模样,甚至跪爬着到梁允泽膝下,扯着他的衣摆哀求痛哭。
如斯模样,倒让梁允泽心有不忍,弯腰把表妹搀扶起来坐好,细眼看她果然瘦了好多,曾经饱满明艳的脸蛋不见了,只留一双哭肿的眼睛和瘦得发尖的下巴。
“他们家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我嫁过去的时候可后悔了,要不是从娘家贴补,我大概连参加宫廷宴会的好衣服都没有。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可是舅舅他不听,不管我怎么求怎么说他都不听。太妃那里也不见我,舅舅还把我和我娘赶出宫。我娘可是他亲妹妹啊。”韩端柔又哭哭啼啼起来,梁允泽唤来侍女侍奉她洗脸。
等侍女退下,韩端柔也恢复了些精神,抬头看一眼梁允泽,眼窝里盛满了哀怨,咬着红唇似乎犹豫要不要开口,终是把心一横说:“若非你当初悔婚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也不会嫁去季家,他们眼下就是被满门抄斩也和我没关系。可季家的人对我好,我夫君对我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就算他们对我不好,我也不能让他们去死啊。我被你抛弃了不够,还要去做寡妇吗?表哥,不论如何你都亏欠过我,这一次就当我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梁允泽心底苦笑,韩端柔到底是韩端柔,若季家真因此获罪,她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表哥…”
“我知道了,季世奇的为人我清楚,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做那件事,皇上让我督查,我自然会秉公办理,既然你对夫家的人如此有信心,就要相信清者自清。”
“你的意思,是不肯帮我?”韩端柔跳了起来。
梁允泽头疼,也懒得解释:“我会秉公办理,你若不信我,我也没法子。不过你这样来纠缠我,若传到皇上面前,他会怎么想?”
韩端柔想了半天,大概还是没怎么懂,又怕激怒梁允泽,苦着脸再次哀求:“他们真的是好人。”
“我明白。”梁允泽应付着,突然想起思符,便问“你在季家有没有听说过你公爹在外头有女人?”
“嗯?”韩端柔愣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冷笑道“有女人啊,你也认识,就是金梅楼里那个小贱人。她可真厉害,和云音无冤无仇,也能大打出手。”
梁允泽懒得与她理论是非,只是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比如像季夫人这个年龄的女人,有没有?”
韩端柔觉得很莫名,想了想突然抚掌说:“季家有一个小祠堂,除了季世奇别人是不能进去的,我曾经偷偷敲过一眼,里头供奉了一个女人的牌位,我问过季晋烨这是谁,他也讲不清楚,大抵是他爹以前的老婆或者情人,总之我婆婆很讨厌别人提这件事。”
“牌位?上面可有名字?”
“有啊,金芳符。”韩端柔叹一声“如今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这小祠堂也早晚叫人拆了。”
“芳符?思符?”梁允泽在心里念这几个名字,总觉得哪里是可以契合的,却找不出那个点。
“表哥,表哥!”韩端柔冲到梁允泽面前“你在想什么?这和太子的案子有关系吗?你会救我夫家吧?会吧?表哥,你可不能…”
韩端柔絮絮叨叨的功夫,简直可以和军队抗衡,梁允泽不是皇帝不能一道命令禁止她远离自己,好容易才应付过来把她送走,立刻对家仆下了死令,言明谁若再敢放韩家的人进来,一定驱逐出去。
之后半天,梁允泽一直在念叨芳符思符这几个名字,堆积的公务也没有心思处理,直到晚上听见外头丫头们嬉笑说什么柳树抽芽,突然想起那个好久不见的芳雪妈妈,芳符芳雪,再有思符,他终于明白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是什么——若猜得不错,思符就是那芳符的女儿。
“那她又是怎么和芳雪妈妈遇见的?”一个问题解开,梁允泽又陷入另一个矛盾,她心里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知道思符的来历,是想证明她是不是那一个人,可每走进答案一步,心底的恐慌就重一分。想象过很多次若一切成真他该如何面对,却总觉得自己,是无颜面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