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汪直这种海盗,出动大军围剿,且由巡抚亲自指挥主持,性质不同。而且押解汪直,由军营派兵监护,事前并未通知所经各县,出了事地方官自然不能负责。不过看在公事分上,理当从旁协助;抓到了是意外之功,抓不到亦不会受什么处分。
一想通了,越发对牛道存另眼相看“你说得不错。”他很坦率地“我就照你的意思做。不过,暗底下,你仍旧要上紧!”
“那是一定的。书办也巴不得大老爷有面子,衙门里上上下下都好沾光。”牛道存感于县官的信任,觉得不妨先透一点好消息“大人请放心,书办督促捕役,暗底下上紧去办,有半个月的功夫,事情大概就有眉目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呢,牛道存不但不“督促上紧”反而关照周二有意无意地在茶坊酒肆放空气,汪直脱逃这一案与县衙门无干。
他们的说法是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办公事要有分寸,不该管的事,不可以乱插手,不然一定搞得灰头土脸,自讨没趣。汪直是何许人物,一百多兵丁押解,眼睁睁看他逃走,钱塘县的捕快又有什么把握,能拿他捉到手?再说,汪直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小毛贼,也没有在杭州做案,河水不犯井水,落得‘城隍山上看火烧’,放些交情给汪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些话当然会传到徐海耳中。说来入情入理,先使他相信了一半,到处留心,冷眼细看,果然没有什么动静,便又相信另一半。因此,本来是日中或深夜,趁王九妈客人较稀时,才溜入王翠翘的妆阁,悄悄温存一番,五、六天以后,就公然来去,甚至日以继夜,以勾栏作逆旅了。
然而王翠翘却起了疑心“阿海,我倒问你;你这趟到杭州来,到底是做什么?”她故意板起一张粉脸“要说实话!”
“说实话,是来看病。”
“什么病?”
“相思病!”徐海笑道:“来请你治我的相思病。”
“我拿刀杀了你!抽你的筋,剥你的皮。”王翠翘气得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唷!唷!”徐海有意喊痛,装出委委屈屈的声音:“说实话你又不相信,我还有什么事,还不是想来看看你。”
王翠翘又恼又气,但也又爱又怜,想一想,正色说道:“那我再问你,头一趟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来,倒要先找笺纸店的小徒弟来探路?”
“还不是为你。”
“又是信口开河!”王翠翘撇着嘴说:“与我何干?”
“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我那四空叔,不准我到你这里来。”徐海编说,现编现说“我说进城买些零碎东西,随便逛逛,四空叔不相信,派个小沙弥紧掇着我。你想讨厌不讨厌?”
“哼!”王翠翘生气冷笑“那贼秃,什么好东西?又偷荤又偷婆娘,他凭什么不准你来看我。”
“自然是怕我让你给迷上了。”
“啐!”王翠翘娇嗔着,然后偏着头想了一会,突然不服气地问:“你话倒说说清楚,到底是我迷上了你,还是你迷上了我?”
“自然是我迷上了你。”
“那还差不多。”王翠翘满意地笑了“以后呢?”
“以后?”徐海装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