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先报以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说：“老佛婆的很直，说的话是好话。我知！”

“兄弟！”王翠翘垂着说：“你不可鲁莽！”

因此，他决定跟她辩论。但如何辩法，却须考虑。

然，使得阿狗，意识到自己是失言了。不过他对老佛婆的冷峻的态度，脾气反；因而亦以同样冷峻的语气反问：“怎的不懂？莫非我问得不对？”

这就需要辩一辩了！阿狗心想，此行如果连个老佛婆的责难都无以应付，那就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略一注视，发觉就是王翠翘。怎的真落了发了尼姑？岂不太人意外了。

佛寺尼庵，都有个专门应酬香客的和尚或尼姑，选的主要条件，即在态度和善，言语便给。悟能自嘲为无能，加上她那面现微笑，与初相见时那冷漠的神态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似地。何以有此？值得探索。

“翠翘，你，你怎的真个了尼姑？”

“喔，”悟能问：“施主，你看我不像一个知客？”

一念未毕，一念又起，了解到事态的严重，阿狗便什么都不顾了，大踏步了客座，由回廊绕向佛殿，中大声喊“翠翘，翠翘！”

“李施主，”心云问：“你有话说？”

原来她是借此为她自己解释！阿狗心想这个尼姑很利害，须当小心。因而想到，对她应该有所了解，越多越好。

这是心云老师太的命令，悟能随即闪开，阿狗一脚跨殿去，一派肃穆庄严的景象，不由得便踌躇不前了。

“兄弟，已经如此，你不必多问了！”

“施主！佛门清净，请尊重。”

“是的！不像！”阿狗答说：“前倨后恭，我真有受若惊了！”

“你少来闲事！”阿狗大声呵斥“让我去问个明白。”

阿狗自是为注意。不僧寺尼庵，传召大众，不是举行庄严的典仪，就是有重要的宣示，究竟是何缘故，倒要细看一看。

事已如此，阿狗又何能为力，只有悄悄退，在门外观礼。心云老师太带领大众上香礼佛，宣佛号，然后念了一卷《法华经》，法响动，铙钹齐鸣，十分闹；只见王翠翘亦随众用梵音念唱，脸上是一平安详喜乐的颜，仿佛真的找到了安立命之地。见此光景，阿狗倒是略略放心，只为徐海难过。

等全庵的尼姑到齐，在殿中各就本的位置站好，只见慈眉善目的心云老师太临。她后面跟着一个妙年女尼，是好熟的相貌！

“刚才方始知，施主是于国于民大有功的人，哪里可以不恭敬？”

“原来如此！真是锣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阿狗想起自己刚才对老佛婆、对悟能那内心的戒备，几近无的放矢，不免好笑，然而还有不解的一句话“何以‘后恭’又是‘应该’？”

等他到了门前，知客悟能已迎了来，一手竖掌当，一手微摇，示意肃静。

这使得阿狗动容了！不仅因为老佛婆的态度不甚礼貌，更因为她的答语是对自己的态度表示不满的抗议。

踏来的，正是那应门的中年尼姑。阿狗对她本无好，但这两句话，却不能置之不理。

这样一想，心便静了下来。从容问：

忽然间云板大作——击响青铜所铸、其形如云的云板，俗称“打”乃是传唤大众集合的信号，与僧寺的鸣钟撞鼓，作用相同。

于是他起闲步，等老佛婆收拾桌将次告竣时，方始开。

“我叫悟能。”她笑一笑说“实在是无能，枉为担了个‘知客’的名义。”

“施主能谅解就好。”

“师太，我还没有请教你的法号。”

阿狗可不她那一，只为她挡住去路，却不便手推她，便站住脚喝：“走开！”

悟能尚未答话，殿中有清劲的声音传了来：“悟能！你放李施主来！”

“好，好！你请说。”心云这样回答，同时转脸去看王翠翘。

“‘后恭’是应该；‘前倨’是有苦衷。”悟能答：“这一带颇有些玷辱佛门的庵堂，我们这里又当名胜之区，当有些冒失的施主，敲开门来说上些教人听不得的话。若非放下脸来，说不定就纠缠不清。久而久之，我们这里上上下下，就连那老佛婆在内，都搞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请施主不要见罪！”

果然，霎时间穿“海青”、手拈念珠的比丘尼，从殿前殿后涌了来，纷纷向佛前集中。悟能亦合掌当告个罪，走客座，随众集合。

“不是不对。”老佛婆的声音还是很冷峻“是不该问这话！”

一卷经念完，心云老

“是的！”窗外有人突然接“老佛婆太直，不会说话，请施主不要见怪。”

“我倒是不懂，为什么不该问？”阿狗平静地说：“佛门广大，如果什么事问都问不得一声，那叫什么话？”

“是！”阿狗定定神答说“我跟我有话说。”

因此，阿狗亦报以友善的微笑“师太，你会是知客，我不大相信。”他故意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