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祝发也不是一半天的事,不妨等着阿狗,问明底蕴,再作道理;谁知就这顷刻之间,王翠翘已达成了心愿。倘或不是心云老师太飨以闭门羹,身在庵中,见机行事,哪怕大闹佛殿,也总能先留得她的一头青丝下来;明日如何,是另一回事,此行的任务总可以交代了。
了解了真相,阿狗在欣慰之余,亦不免心惊,看来赵文华为了王翠翘,会不惜任何手段。但是,令人不解的是,赵文华并非不知王翠翘的艳名早播,何以从前轻轻放过,而一旦想到,网罗如此之急?
这是一个很值得探索的谜。念头一动,立即想到这姓朱的很值得利用,于是态度一变,用安慰的口吻说:“朱爷,事已如此,你不必生气。其实,”他故意迟疑了一下才接下去说:“你早露面倒好了。”
“喔,”姓朱的问“好什么?”
“说老实话,我也不愿我姐姐落发。年纪轻轻,有多少福留着她享,倒说去做了尼姑!我心里也不忍。虽说侯门一入深如海,到底比遁入空门好。既然赵大人有意思,我想——”
“你想!你有什么想法?”姓朱的急急问道“且说来听听!”
“好!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刚才不是说了,上城里太白楼去。”
“那就走!”阿狗自然而然地变得很亲热了“我作东。”
太白桥头,把盏持螯,饮馔之乐,益发有助于他们化敌为友。姓朱的很坦率地表明了他的身分与任务。
他说他叫朱友仁,原来狼荡无事,有幸结识了赵文华的亲信随从赵忠,被汲引入府,干些不公不私,亦公亦私的杂差。另外一个名叫刘二,是他私人的伙计。
“这次是赵总管派我出来的,专门来钉你的梢,从桐乡一直钉到这里,一路顺利,最后出了毛病,很不好交差。”
“这要怪你!”阿狗完全是极熟的老朋友的口吻“你早露面跟我打交道,我就劝我姐姐不要进庵了。你想,有赵大人那样一条路子,我放着不走,不是太傻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唉!我不知道。”朱友仁懊丧地想了一回,忽又问道:“不过这话不对啊!你刚才说什么你姐姐‘不入空门,便入侯门’;那不也是一条升官发财的路子吗?你又何以不劝劝你姐姐呢?”
“那个侯门不同。第一、远在京城,我姐姐怕水土不服,说什么也不肯;第二,那位阔老糟蹋女人是出了名的,我也不忍心推我姐姐入火坑;第三、送我姐姐到京里,中间还隔着几道手,我也不一定能高攀上。”
“话倒也有点道理。”朱友仁问道:“说了半天,你的那个‘侯门’倒是那一家啊?”
“这一家。”阿狗用筷子蘸着酒,在桌上写了一个“严”字。“是他呀!”朱友仁笑了;笑得很诡秘“真巧!”
“巧?”
“走到一条路上来了!”
原来赵文华亦为严世蕃罗致王翠翘!为此一人,莫非严世蕃托了胡宗宪,又托赵文华?不会的!阿狗在想,严世蕃又不知道王翠翘矢志不从,何必分头函托。然则,胡、赵二人又何以分头进行呢?
这个疑团,还得从朱友仁口中去求解答“你说巧,实在是不巧!”他说“朱爷,我们不打不成相识,你不能交差,我也很难过。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看有什么办法,能应付赵总管。”
“你倒很够朋友。不过,我不懂你要弄清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