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媚香楼

春天常常给人惊喜，花开遍如皋，茗烟认为春天还远，因为他正透过花rui的小孔看见指甲片似的一点蓝天。而正在nuan洋洋的yang光下翻晒棉被的苏元芳，比他更有理由大声叫嚷，她看见那株开满白色花朵的梨树下一块圆hua的石tou上竟奇迹般chang了三朵细chang的菌子。其实，冒辟疆早就看到了，苏元芳只是偶尔一扭tou，瞧他的模样，才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奇迹。茗烟跑上去一下就ba在手中，三朵灰白的菌子在他手中痛苦地弯下腰。苏元芳惋惜了好久。

冒辟疆只是对茗烟的冒失稍稍皱皱眉tou，思绪却迅速闪开，落到一个缥缈的倩影上，却怎么也难完美再现那条摇晃的小船上所发生的一切。苏元芳知dao他的心事，她心里酸酸的，但又渴望着让冒辟疆从烦闷中解脱出来，她审视着呆呆出神的他：他很忧郁，但看不出ruan弱。显然，他已下了决心要去娶那个不知好到何zhong程度的秦淮妖jing1董小宛了。

时光悠悠，转眼之间，回到如皋已经几个月了。冒辟疆始终没弄懂，为什么在外久了会苦苦想家，而回到家中却又苦苦思虑着怎样逃出家去。人啊，真是怪物！

接连收到南京的陈定生、侯朝宗、桐城的方密之的来信，cui他火速到南京商议复社的事宜以及准备一下今秋科举的功课。冒辟疆便开始收拾行李。苏元芳知dao他此行肯定要到苏州去会董小宛，特意包了一对镶金的珠花sai进冒辟疆的行李，叫他代表自己问候未来的闺友，他感激地吻吻她的额tou。

一切准备就绪，便自己占了一卦，择了吉日，准备动shen。

他先叫茗烟带上五十两银子赶往苏州问候董小宛，一来可以表示自己的诚意，二来可以避免可能遇到的难堪。

临行前的夜里，苏元芳表现得极其温柔，他从她shen上看见了routi的xing感和火辣辣的情爱。他尽兴地和她缠绵不休，主要不是因为他从缠绵本shen得到了什么的乐趣，他只是更喜欢缠绵之后她的万般仪态，妩媚而jiao柔。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shen边微睁着眼睛，眼内涌出一丝丝的幸福感。她一遍又一遍梦呓般呢喃dao：“我爱你，我爱你。”边说边抓牢他的手，似乎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这无限的温柔时光和一生都要依靠的男人。

茗烟乘着一辆ma车，当天下午就到了龙游河，他又看见有几个野炊的妇人站在岸边，提着黑的瓦罐，茫然地向他眺望，他心里有些得意，因为他此行乃是独自去拜访那个美丽绝lun的董小宛。他沿着河岸挑选着船。河里一字儿摆开的十几条船的船家们瞧他的眼神，就知dao来了舍得花钱的小主儿，个个都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他，却都假装不在意，兀自靠着桅杆慢慢地喝葫芦中的酒。

茗烟最后选中了一艘黑漆漆的船，船tou描着一对鲨鱼眼睛，他觉得威风。当春风鼓dang起白帜，船破狼而去时，他站在船tou，幻想自己是一个刀斧都劈不烂的海盗，风chui在他的脸颊上，让他内心的帆也鼓得满满的。

船在江yin靠岸，茗烟踩着颤悠悠的踏板惋惜地上了岸，他认为自己的海盗梦才zuo几天就完结了，发现自己在别人眼中仍是一个ru气未脱的大男孩，他自己也觉得矮了几寸似的，哪有在船上威风呢。

他拣一家富丽堂皇的客栈住下。吃过晚饭闲着无聊，便独自踱到街tou。

正游dang间，猛然前面宽阔的空地上一阵热闹xi引了他。那里聚集许多男人。他想：

“是不是ma戏呢？”立刻兴奋起来，朝热闹chu1跑去。他踮着脚从男人们的肩tou望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待他使劲挤进人群，才看见一张告示，告示上的文字吓得他目瞪口呆：“贱卑董小宛，系秦淮南曲乐藉中人。因遭不幸，liu落在此，现寓媚花楼。”

旁边一位枯瘦的师爷打扮者朝围观者大声煽动dao：“这董小宛是秦淮河最了得的名花，各位只出十两纹银就可以领略全bu风光，何不去试试？”

有人dao：“还是有点贵。”

“贵？你小子说胡话，早几年你花二百两银子还牵不到她的手。”

茗烟打着哭腔问dao：“媚花楼怎么走？”

“嗬，这位小哥要风liu一番，三娃，来，带这位小公子去媚花楼。”那人趁机又嚷dao：“列位看官，要珍惜机会，十两纹银就玩一回名ji，便宜极了，这位小哥有眼力。”

茗烟跟着一个伙计朝媚花楼走去。他边走边想：宛姑娘，我家公子对不起你，却没想到你落到如此地步，乃至liu落街tou，被人欺侮。他边想边哭，不禁泪liu满面。

上了媚花楼，但见走廊尽tou一间门前有八个男子正在排队，门前站着一位赤膊的大汉，他恶狠狠地看着众人，那shen蛮rou令人胆寒，虽然排队的全是江yin的狼子，却也不敢放肆。

茗烟越过众人，哭叫dao：“宛姑娘，茗烟来看你来了。”哭着朝门里钻。

守门的彪形大汉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将他弄到队伍之后，大喝dao：“排好队。”茗烟挣扎了几次，无奈那人力气太大。他只得乖乖地排在后面，内心焦急万分。边哭边期待前面的快点完事。“这么多人，宛姑娘怎么受得了。”

排队的人瞧他个样子，都觉得好笑，有人逗笑dao：“小哥，别急，会lun到你的。你小子来寻欢作乐，哭啥子？”

茗烟只是不理，独自哭得像个泪人，当他shen后又排上四、五个人时，终于lun到他了。

他立刻朝门里一钻，前边刚走出来正在扎ku子的汉子被撞得靠在墙上，口叫dao：“急什么？”

茗烟见那间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红艳艳的被褥，被上躺着个赤luoluo的女人，她正欠起shen，朝他抛着媚眼。而床后则悬着一dao厚厚的布帘，仿佛那背后隐藏着秘密的东西。

茗烟一看，忽然收了泪，笑了，心想：“妈的，中了江湖人的诡计，是个假董小宛。”

他笑嘻嘻退出来，外面的人惊问dao：“这么快就完了？”里面的女人也叫dao：“别放他走！”守门的彪形大汉不由分说，逮住他，提着他的腰带，将他用力朝里一抛。茗烟未曾防备，待要反抗时，人已像一只大鸟朝红床和女人飞去。“咔嚓”一声，床后垂挂的厚布被他撞垮了一匹，lou出背后的秘密，原来还有七、八个luoti女人屏声静气坐在那里，她们都是假董小宛。

假董小宛们惊得一起站起来，为首那个女人怕他xielou了秘密，使个眼色，几个赤luo的女人一拥而上…为了堵他的口，众人没收他一钱银子。他得意洋洋走出门，看见人们还很热心地排着队，排在后面的正焦急地引颈眺望。

茗烟经过这番闹剧似的折腾，心里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