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对了!一定是指李姑娘的母亲!”
他一想通,立刻低声道:“她已西升极乐了!”
弥迦脸上皱纹,微微一动,但除非缌注意,极难发觉,灵音童子却看得清清楚楚,暗暗一叹,忖道:“这喇嘛身在佛门,倒是性情中人,看来他对李姑娘的母亲仍未忘情,唉!初步反应还算良好…”念头尚未转完,只见弥迦阖起双目,道:“凡尘多孽障,西天是乐土,能早脱肉身,也算佛祖慈悲,好…好…”语气平淡,但在灵音童子的感觉中,仍隐隐体味到一股怆凉之意。
弥迦阖起的双目,复又睁开,接下去道:“但是,施主那具琴是从何得来?”
这是一个难题,如实说,与自己此来的希望,非常不利,对方能否相信自己的动机,确实出于纯良,不无问题,但如隐瞒,纵然得习“西天佛吟”心中也会不安。
灵音童子沉吟半响,不知如何作答?
“小施主诚实说来,休要欺骗本座!”弥迦僧倏然冷冷点穿。
“唉!不论如何‘灵音老君’总是自己授艺之师,何况我虽有断义之意,却尚未有断绝名分之举,大丈夫生于世,该黑则黑,该白则白,岂能把黑白混淆不清!”
他转念至此,立刻咬咬牙,朗声道:“家师所授。”
“是她?”
“不是她。”灵音童子豪气复发,不计后果地回答。
“哦!令师是谁?”
“灵音老君。”
“灵音老君?”弥迦显然未曾听过,语气中有点奇怪:“男的?抑是女的?”
灵音童子暗暗想笑,但他终于忍住,回答道:“男的。”
“那二句诗也是他告诉你的?”弥迦口气有点迷惑。
“不是。是李娇娇姑娘,诗传自她母亲之口!”
“哦!你是否知道另一具琴在何处?”
“就在家师身上!”
“令师与李娇娇什么关系?”
“杀母仇人!”
“仇人?”弥迦神色微现惑然,他弄不懂其中是怎么一笔帐。
“唉!”灵音童子一声长叹,道:“其中曲折一言难尽…”
他看了一看殿中左右木立的喇嘛,顾忌地顿住未发之言。
果然,弥迦也不追问,话锋一转道:“你是奉令师之命而来?”
“不,受李姑娘指示!”
“此来何为?”
“以诗为凭,求克制奇音之术,以消弥滔天浩劫!”
弥迦语声倏然一寒,道:“你欲弑师叛上?”
灵音童子心头一凛,朗声道:“区区并无此意,但苍生无罪,多杀违背佛祖德旨,在下目不忍睹,谋劝无门,唯有求艺以图止杀,承李姑娘好意指点,跋涉千里,甘当重责,大师岂能说在下行为有亏于义么?”
弥迦活佛阖目沉思有顷,冷冷道:“昔年一段绮障,害洒家面壁一十八年,灵音施主,你的意思洒家全都了悟,惜洒家已行将磴道,心如古井,难以遂你所愿。”
说罢,倏从椅中立起,举步离座。
灵音童子见状,心中大急,道:“佛身即肉身,大师难道就全无故人之念?”
弥迦冷冷道:“佛祖虽然慈悲,但祖师铁律不可违背。”
说着,转向一旁哈萨护寺长老询问道:“本座欲命此人携一回信,长老是否能免其刑,易以旁役?”
哈萨喇嘛微一沉思,道:“活佛在上,敢不遵从!”言下极为勉强。
弥迦转向灵音童子道:“本座免你之刑,却要你带二句诗,还赠李姑娘,你能否办到?”
“什么诗。”
“请对李姑娘说:‘灵台已净佛明性,无我无人无幻境’。”
弥迦喇嘛话一说完,僧袖一拂,立刻向殿外缓步走去。
灵音童子呆呆木立,此刻他内心的失望,简直无法以笔墨形容。他想不到吃尽千辛万苦,濒临生死边缘,所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二句诗的意思,已说的非常明白,现在自己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回中原去么?
他心头一片紊乱,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自己再说也是白费。
眼见弥迦僧已走到殿口,希望全灭,蓦地——前面响起一阵宏亮的钟声,飘传过来。
敢情这种声响得颇为突然,走到殿门口的弥迦倏然停住脚步,沉声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语声甫落,只见刚刚通报的中年喇嘛气急败坏地仓促奔入,一见活佛,立刻合什跪下,口中说着藏语。
灵音童子暗暗讶然,正在猜测其中究竟,倏然弥迦僧回头向自己望了一望,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接着向通报喇嘛一挥手用汉语喝道:“抬进来!”返身又走回殿中就椅坐下。
“什么东西抬进来?”灵音童子知道必有非常变故,暗暗推测。
通报喇嘛应声起立,返身急奔,不片刻,一阵沉重的步履声响起,只见那通报喇嘛带着二名年青喇嘛,抬着一具白色棺木进来。放在活佛座前,退身肃立。
殿中所有的僧侣的神色,俱都变得深沉悲痛,而对棺木,缓缓跪了下去,口中同声响起一片梵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