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干净。后来想起,见天时已晚,赵乙再一苦留,心想熬制药膏本是路清的事,与我无于,赵乙孤身无伴,病又刚好,此时回去,药已制成,反正帮不了什么忙,近日添了两个伙计,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一把抓,东家又曾再三嘱咐,说赵乙人好,少年勤谨,平日耕作劳苦,必须多加照看,非要等他真个复原不令做事,乐得在此陪他一夜,明朝再帮他做上半日,索性把这些麦子收拾停当装人囤内,过午回去也不至于误事。主意打定,答应明朝再走。
赵乙自是高兴,借着连日月色清明,谷中到处杂花争妍,兰惠盛开,馨香扑鼻,风景清丽。赵乙平日又善积蓄,主人宽厚,样样随意,崖洞中本存有好些美酒和隔年制的熏腊,为想款待田四,特意取了一块腊肉,采了一些菜蔬豌豆,连煮带蒸,做了几样菜,又装了一大壶酒,一同走到下面溪边,相对饮食,边吃边谈。
田四正说南洲父女如何好善好义,肯帮人忙,对人如何宽厚。路清初来时衣不蔽体,形容消瘦,看去一点也不起眼,共总不满一年光阴,非但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人也精神起来,最得意是,南洲当他亲儿子一样看待,还学了许多本事,固然他人聪明,真肯用心,知道发奋争气,要不遇见东家这样好人,如今还不是一个放牛娃?至多和人家做个长短工,比牛马都不如,每日累得连气都喘不上一口,所以我们弟兄应该知足。赵乙听田回虽对路清有点眼红,并无忌恨之意,便说:“自己过到这样日子原该知足,无如年纪轻轻,应该和路清一样,多少做点事业,才不在活一辈子。不遇见这样好人也罢,好容易有此良机,随便错过岂不冤枉?每日为此愁急,老想和东家去说,我也拜在他老人家门下,跟着学医救人,多学一点本事,他父女也省点心,不致这样劳累。只是新来不久,不敢开口。田四哥和我这样相好,还望你随时帮忙,成全我这点志气才好。”
田四正要开口,忽见溪边不远树林荫影之中,有两条人影一闪,内中一人,背上好似还佩有一柄钢刀,知那一带乃谷的尽头,风景最好,地势也最隐僻,当初南洲祖父来此开荒,便因当地风景最好,不舍抛弃,情愿把田地分散耕种,住在崖上,便由于此。
谷中还有十来家土人,均不住在一起,平日最是清静。外人足迹轻易不到,除上下十亩水旱山田而外,还种有亩许菜园和百十株果树,散在谷底山洼之中。经过南洲父女匠心布置,虽是田家风味,也各有各的妙处。
赵乙前和别家做长年和短工,不问田地美恶,宾主双方都是两条心,只管一天忙到夜,照例主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对方只管施展压力,吃了人家一碗苦饭,不能反抗,也只做到为止、从未有什兴趣。及被路清引进,早就听说南洲是个好人,心先喜欢。到后,再见相待这样宽厚,又因父女老少四人忙于行医,田都交他一人耕种,酬劳格外优厚,名为长工,实比寻常佃户所得多好几倍,只要勤谨耐劳,做上一两年,足可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于是越做越高兴,休说春耕夏耘,田里的事无不用心,便是东家一草一木,以及南洲父女点缀风景,在山巅水涯之间所建茅亭竹舍,也看得和自己所有一样贵重,一遇到空闲便加修缮整理。谷中土人都在前半段,虽隔着一片山崖,彼此不能相望,相去也只半里来路。这班土人多受过南洲的好处,知其近年专心行医,无暇耕种,恐赵乙一人忙不过来,常时自请相助,向来没有为难的事。反是赵乙后来苦恋双珠,讨好心盛,既想表功,又恐双珠姊妹万一走来,土人和他父女多年相处,情感甚好,每见必要招呼说笑,有人在旁,少了亲近机会,近来常用婉言辞谢。众人当他年轻好胜,喜欢多卖力气,人又不似路清那样随和,什么人都谈得来,又见庄稼茂盛,房舍牲畜,无一不好,全都夸他能干,既不须人相助,也就听之,日久成习,所居又恰偏在谷底,于是成了一个孤人。赵乙事完,便以幻想为乐,最好无人往访,好想心事,丝毫不以为意。
腾南、林麻两镇原是多族杂居,谷中便有两家山人,土著多年,生活起居已和汉人大同小异,平日看不出来。每与同族交易,被发文身和奇装异服的人,谷中时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