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一同逃亡海外,而此时,她却怀着一个殉道者一样的执着与平静——我的老师似乎已经预知了她的生命轨迹,正如她对日月星辰运行轨道的了然于心。
三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海帕蒂娅站在空空荡荡的石阶上,月光的清辉把大理石柱照得雪白。我坐在平时讲堂上习惯的位置,用星盘观测着星辰的角度。海帕蒂娅读者表盘上的数字,对比着往年的记录,忧心忡忡地说:“如果托勒密是对的,为何进行和木星均有一年的周期呢?”
那个时候我已经无心思索深奥的天文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喃喃自语:“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是可笑的,托勒密的错误并不难纠正,就算我们记录的证据全部被销毁,后人也还是很容易观测到本轮均轮模型的漏洞,‘地球中心论’并不可怕,那种‘思想中心论’才是可怕的。”
我虽然不能理解她关于“本轮均轮模型”的那些说法,但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我深受触动,我刚想在纸上做些笔记,却被她制止了。
“这些话对于你将来的前途是不利的,辛奈西斯。”
“可是…”我刚要说什么,嘴又被她的手指按住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部手稿,上面的字迹很潦草,显然是连夜急救的成果。她把它郑重地交到我手上“辛奈西斯,带上这部手稿,今天晚上就乘船离开亚历山大,去往雅典。到港口找一个叫菲洛尼底的老水手,他是我的一位故友,他会带你离开这儿。”
可我仍站在原地。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眼严厉,令人不敢正视,声调也尖锐起来:“辛奈西斯,按我说的去做!这是一部非常重要的手稿,而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
“可是…”
她按了按我的肩膀,微笑说:“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总督大人会保护我。”
“总督大人?”我犹豫了一下,大声说“他凭什么保护你?多纳图派被迫害时,他没有站出来;塞拉皮雍神庙被毁坏时,他也没有站出来。这一次他同样不会!”
她只是摇摇头,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你不了解。”
我楞在那儿,待她转过身来,却又恢复了一副课堂上才有的神情,说:“你知道吗?总督大人也相信地中海上那些关于古国遗址的传说。”
“哦。”我霎时明白了,有些负起地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然后我轻轻的吻了她的手背,含着泪离开了。当我登上去往雅典的船时,回看亚历山大已是火光滔天。
可惜,我辜负了她的遗愿。那部名叫《丢番图天文学说》的手稿,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抄写一本副件;里面的内容也就不为人知了。
就在我离开后的那个晚上,海帕蒂娅遇难了。就像我当初断言的那样,总督大人没有保护她。或者,总督大人只不过是海帕蒂娅打发我离开的借口。此时,我用颤抖的文字记录下这些,我的朋友潘恩,当你看到这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时,不妨宽容的一笑。这并非是伪善者的事后作态,而是可怜虫痛苦自责的真实心声。我永远都不想记录海帕蒂娅遇害时的情景,但是五十多年来,这些通过施暴者的得意转述而镌刻在我脑海中的记忆却愈发的清晰起来,就像我当时亲历了现场一般。
有无百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头巾的科普特教徒在彼得的带领下袭击了海帕蒂娅的马车,把我的老师拖进了西塞隆教堂。暴徒们剥光了海帕蒂娅的衣服,让她娇若夏花的处子之身暴露在疯狂的人群中。
“彼得。”我的老师认出了她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