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有叽叽喳喳的红嘴鸥,和一些不知道名儿的小鸟,落下来,在潮湿的泥土中啄食,就好像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不在那儿站着。
别人,比如塞尔玛,说。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可以干干木匠活儿,织一件罩衫,或者到哪儿去旅游。艾米·帕克没有知识,不相信还有什么可以从这一片混乱中逃脱的办法,除非死了。不过有一次,她也确实想试试那另外一条路子——是开玩笑,嘲笑他们自己,但也还怀抱着希望。她说;“我们为什么不到什么地方走一趟呢?至少到城里逛逛。我的意思是,死以前正儿八经地游览游览,于点儿什么。我是说,即使失望,也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丈夫在心里琢磨,那得花多少钱,也许要花许多钱。当然,他不是个吝啬的人。他只是谨慎。妻子笑了起来,很为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而羞愧;也很高兴,他们没有付诸行动。她想象过许多可能出现的可怕情况。甚至一天的旅行都让她便秘。他们担心吃不上煮得很烂的肉。他们只吃用自己的牛挤的奶做的炼乳甜食。所以,他们哪儿也没去。
可是后来,他们突然要进城。那是一天傍晚决定的。他们打算在城里待一个星期,住一家价钱公道的旅馆。出门期间,请杰克·芬莱森来帮着挤挤奶,撒把细糠喂喂鸡。这个决定把斯坦·帕克激动得两手发抖,妻子则满脸通红。她兴高采烈,太阳穴和鼻翼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要去海边,”她贪婪地笑着说。“坐在松树下面,看潮水涌过来。”
“那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丈夫问。手上正揉着的烟草撒了一点儿。
“你不懂,”她说,就好像她懂似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成功地、完全彻底地爱过他。有时候就必须刺一刺他。只是他已经不再为她的这种刺激而痛苦了。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老人真的出发了。他们在一个素朴无华的旅馆住了一个星期。本来,他们可以在更好一点的旅馆下榻。可是怕人们以衣帽取人,便选择了一个里面铺的漆布旧了一点的旅馆。他们总是向那位拿房间钥匙的小姐道歉,并不是完全用言语,而是以他们那种谦恭的态度。
但他们很高兴。
他们高兴能活到今天,还活在世上。这一对体面的老夫妇在大街上逛,没有去看那没有个性特征的海狼。他们发现自己还很健壮,而那种远离尘世的生活也许为他们提供了这种健壮的支柱。
有一天夜里,夫妇俩在大街上走着,听见收音机里一个圆润的嗓音在歌唱落日的余辉和对尘世的厌倦。
“她在唱什么呢,斯坦?”艾米·帕克问。
“不知道,”他说。“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他们都笑了起来,还颇有点不屑一顾的优越感。一种奥秘,如果你拒之于思想的大门之外,也就无所谓奥秘了。不去理会它要比弄清楚它还好。于是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城市永远不会长时间地静止不动。他们也不会,一切都如一场梦,只是少了几分个人色彩。两个老人朝一座玻璃镶成的大厦里面窥视着。这大厦似乎只是为别人开放的。特别在紫色灯光闪烁的夜晚。他们做着别人的梦。我们什么时候从梦中解脱出来呢?他们的面孔现出疑问的神色。他们自己那些没有色彩的梦要平淡得多。尽管有时候因仇恨而感到窒息,有时候又被爱恋折磨得死去活来。
有天晚上,斯坦说他们该去看场戏。
“是《哈姆雷特》,”他说“莎士比亚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