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总是下午早早地就来了。这样,她可以在梳洗打扮、吃晚饭之前,赶回家休息休息。她爱洗澡,洗澡之后几乎什么都能忍受。戴上戒指就越发显得完美无缺了。不过,这一回,福斯迪克太太却要赏光跟父母度个周末,这可是异乎寻常的事情。是出于对父母的感激,还是另有所求,尚不清楚。反正她随身带来了防止可能出现的任何不舒服的东西:一条火腿、一瓶浴盐、一只装在粉红色枕套里的精致的羽绒小枕头。这只枕头是用来对付她的失眠症的,可以放在家里那种质地粗糙的枕头上面。
同时,她对这两位滑稽可笑的老人比平常更大惊小怪,情绪也更好。他们确实相当可爱,也相当古怪。
父亲走进厨房,她向他迎过去,把脸伸到他面前,等他吻过之后,说道:“哦,爸爸,你的皮肤凉得太妙了。你上哪儿去了?”
“到溪谷里瞎转了一会儿,”斯坦·帕克说。
女儿却不听他的回答,她知道不会有太大的意思。她只是想,她多么愿意、甚至喜欢和父亲接吻——既然他是一位浑身冰凉的老人。
“他有两只该死的雪貂,”母亲说。
她一提起这两只雪貂就生气。
我不跟她们说我刚才差点儿走火打死自己,斯坦·帕克心里想。
这件事情的个人色彩太浓了,无法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这事已经成为他的不为人知的生活的一部分了。于是,他坐得远远的,径自切向去了,心不在焉地听他的妻子给他们的女儿讲别人生活中的故事。
“我还一直没跟你讲,塞尔玛,”艾米·帕克说。“雷离开埃尔西了。是前些时候的事。或者你已经知道了?”
“我怎么能知道?”塞尔玛说,垂下眼睛。
这块牛肉真让人讨厌。
“唉,不管怎么说,他离开她了。”母亲说。“他似乎是和别的什么女人在达林霍士特同居了一段时间,也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
“这不正经的女人最后总得倒霉。”
她怀着一种好奇心看那块肉的纹理,和一条灰色的软骨。
“话是这么说,”母亲说“只是可怜了埃尔西。”
“哦,可不是。可怜的埃尔西,”福斯迪克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应该说,可怜的埃尔西是得救了。”
“塞尔玛,你对人也太不宽容了。”艾米·帕克说。
她有点忘乎所以了。
“我是不宽容,”塞尔玛说。“这是我的大罪。我一直祈祷,从这罪恶中逃脱。可是总也没有成功。”
她确实祈祷过,而且还能像现在这样,眼睛湿润润的。能够洞悉自己是最令人悲哀,也最难达到的境界。她是通过亲身经历和认真学习才达到这一点的,与此同时,她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法语,穿上了裘皮大衣。
“可是,不能全怪雷,”母亲说。
“也不能全怪任何人。要是能这样,事情就简单了。把他们除掉就算了。”
“这我不懂,”艾米·帕克说。“该怪我。”
“哦,妈妈,”塞尔玛说。
她真希望自己没回来。
“可是我爱他,”母亲说。
塞尔玛·福斯迪克退缩了。从爱的要求退缩回去。她常把“肉欲”当作“爱情”因此出于习惯,她情愿只在“爱慕”的温水里躺一躺。那些面庞红润、性格暴躁、肥肥胖胖的男人——她的哥哥雷是其中之一,从各个角落窥视着她。
“真遗憾,”她说“杜瑞尔盖再没有第一个卖肉的。竞争会改变一切。”
“这块肉也还可以嘛,”父亲说。
因为是他该说话的时候了。
他一直在想他的孙子,并且因此而得到一点慰藉,同时生出一种负疚之感。
“这是你能找到的差不多最好的肉了,”他一边敲着那块肉,一边怀着一种敌意说。
“对待肉和对待别的东西一样,在于你取什么样的标准。按照标准决定取舍,”塞尔玛快活地说。
“他连工作也扔了,”老太太说“天晓得在干啥呢!他现在听那个婆娘指挥。年轻时,她似乎一直跟男人们厮混。她年纪也不轻了,还不干好事。”
“妈!我真不想听了!”福斯迪克太太说,捂住了两只耳朵。
可是她捂不住一双眼睛。
“不给我们上点儿布了吗?孩子他妈,”斯坦·帕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