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行动人员说的是：“很可惜。你以后当然会明白执行我们的要求是明智的。但是要等到我们可以用手指把你像铅笔似地折断的时候就太晚了。（他这形象的说法是哪里来的？是他们自己想来的还是契卡行动学教科书里有某个不知名的诗人给他们编来的一现成的句？）

像一群壮的恶狗撕扯一只病瘦掉的家兔一样，这一群蓝衣狗向不幸的比奇猛扑过来。这个以前的北极探险者，以前的英雄，现在成了一个浑溃疡的垂死者。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不是差没把“萨得阔”号破冰船奉送给德国人吗？现在的密谋当然得由他牵线了！现在正该用他那患坏血病的垂死的来搭救他们那些喂了的了。

惫的劳改犯们通过互相夺取日中的方式行着生存竞争。而现在大权在握的契卡行动员也无耻地参加来了。“今天该你死，我还要活到明天！”但更好是用你这肮脏的畜牲的小命把我的死亡推得远远的！

现在由米罗年科侦讯：比奇刚被带屋，一味可的饭菜的香气就浸透了他的肺腑。米罗年科叫他靠近冒着气的红菜汤和煎饼坐下。然后，好像没有看见红菜汤和饼似的，甚至好像也没有注意到比奇看见了这些东西似的，开始亲切和蔼地举足以解除良心负担和证明为什么可以并应当提供假证的十大论据。他友好地提醒：

而你呢？…你原以为了劳改营就可以把心里话全倒来了吗？以为在这里至少可以发发牢：判得太重！伙太坏！劳动太多！或者你原以为在这里可以重复那个导致你被判刑的举动了吗？这些话你只要说一句。你就毁了！你就注定要得到新的十年了。（诚然，自劳改营内新判的十年开始之日起，原来的十年便告结束，所以该着你服完的不是二十年，而不过是十三到十五年的样…但反正是比你剩下的寿命长一些。）

一帮狐群狗党坐在这样的一个“第三厅”（布里亚特蒙古治达劳改营）里；契卡行动科长索科洛夫、侦查员米罗年科、行动特派员卡拉什尼科夫、索西科夫、奥辛采夫。他们议论：我们可落后了！人家那里全有密谋，我们却跟不上去！我们这里当然是有重大密谋的，但该是什么内容？当然是“解除警卫队武装”喽，没问题是“逃往国外”喽。因为毕竟是国界线近，希特勒远。京推开呢？

这是怎么啦！每一座劳改营里都发现密谋！密谋！密谋！规模越来越大！涉及面越来越广！这些诡计多端的老弱病残！他们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可是他们瘦骨嶙峋的生了糙病的手却暗地里伸向机关枪！噢，谢谢你，契卡行动科！噢，祖国的救星-一“第三厅”！

在劳改营里韬光养晦更加困难，因为这里一切都在别人底下。人要自救只有一个办法：使自己等于零！绝

而治达“第三厅”的那帮恶呢？…会有人去调查这帮恶吧？！总会有人的！当代的人们！后代的人们！…

于是乎一个“叛集团”就在乌斯特一维姆炮制来了：共十八人！当然是企图解除警卫队的武装，夺取他们的武（半打旧步枪）！——下一步呢？下一步计划的规模实在难以想象：他们想把整个北方发动起来！向沃尔库塔军！向莫斯科军！与曼纳海姆会合！各地的电报和报告像雪片似地飞来：破获一起重大密谋！劳改营内情况不稳！行动亟需一步加！

“即便你是个很坏的苏联公民，我们一样有办法迫你执行我们的意志。你会跪下来求饶的！”“你不记得？——我们会提醒你！”“写不来？——我们帮你写！”“还要考虑？——关禁闭，粮降到三百克一天！”

你确信你一直是像鱼一样地沉默吗？结果还是照样把你抓起来了？这仍然没错！不你怎么表现也不能不抓你。要知抓人并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而且因为要抓人，这仍是在外面实行的那个枪打鸟的原则。当“第三厅”的恶们准备打猎的时候，他们名册挑选劳改营里最显的人们。然后把名单授给比奇…

比奇动摇了！生活的饥饿压倒了真理的饥渴。要他写什么，他就写什么。诬陷了二十四个人，其中他认识的只有四个！在整个侦讯期间一直供给他好吃好喝，但不喂饱，以便一遍反抗就可以再用饥饿来治他。

于是毫不知情的二十四人或被拉去枪毙，或被加上新刑。开前比奇被派到国营农场去当了清洁工，后来作证，后来得到了一个新的十年，把原来的十年冲销。但是还没有服完第二次刑期就在营里死掉了。

读着他临终前写的自述，你不由得会发颤：一个勇敢的人竟会从怎样的跌落到怎样的低！我们全都可能跌落…

“你第一次从外面抓来的时候，曾经试图证明自己无罪——结果不是失败了吗？不是失败了吗？因为你的命运是在你被捕前就决定了的。现在也一样。现在也一样。好吧，好吧！吃饭，吃饭！趁吃掉…如果你不犯傻——我们就可友好相嘛。今后你就能有吃的，有用的…不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