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沃尔库塔以南二十公里的一个窄轨铁路火车站的名字。
一九三七年三月的托洛茨基分子绝食斗争取得“胜利”并且上当受骗以后,从莫斯科派来了一个“格里戈罗维奇委员会”对罢工分子进行侦讯。在乌赫塔以南离罗普恰河铁桥不远的泰加森林里,筑起了一道用原木排成的围墙,在这里建立起一座新的隔离所——乌赫塔尔卡。在这个地方对铁路干线南段的托洛茨基分子进行侦讯。委员会派到沃尔库塔的一个成员叫卡什凯京。他在这里让所有的托洛茨基分子一个个地从“侦查帐篷”里通过了一遍(动用了笞刑!),并没有十分勉强他们认罪,只是在那里开列一个“卡什凯京名单”
一九三七——三八年的冬天,把托洛茨基分子,还有民集派分子(民主集中派)从各个集中地——锡尔-雅加河口的帐篷营、科斯马奇、西瓦亚-马斯卡、乌赫塔尔卡统统拉到老砖窑(有的人根本没有经过侦查)。只有几个最著名的人物因公审的需要送到莫斯科去了。到了一九三八年四月,在老砖窑一共集中了一千零五十三人。在窄轨铁路的一侧的冻土上有一座长条形的旧木棚。先让罢工分子住进去,后来人员增加,在旁边又搭起两座破旧的帐篷,外面什么也没有覆盖。每座帐篷里要住二百五十人。他01在里面怎么住法,根据奥罗图坎的情形我们已经可以猜到。20X6米的帐篷当中放着一个当火炉用的汽油桶,每天发给一小提桶煤,人们把虱子扔进炉子增加点温度。帐篷布里面上蒙着厚厚一层霜。板铺上位子不够,只能轮流躺着或走来走去。一天发给三百克面包,一缺菜汤。有时候,不是每天,发给每人一小块鲟鱼。没有水,散发碎冰块当饮水。不消说是从来不洗脸的,洗澡房也没有。满身出现坏血病的斑点。
但是这里有一点比奥罗图坎更坏,在托洛茨基分子当中添派了一批劳改营内的“冲锋队员”——盗窃犯,其中还包括一些判了死刑的杀人犯。当局专门对这些人做了交代,要_“挤磨挤磨”那些政治畜牲。如果干得好,他们这些盗窃犯得到减刑。盗窃犯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既愉快又合乎他们性情的委托。他们被指定为组长(现在还有人记得其中一人的外号——“严寒”)和分组长。他们手持棍棒来回走动,殴打这些前共产党员,还变着法儿地凌辱他们:逼他们趴在地上给自己当马骑;拿来他们的衣物,在上面拉一泡屎,然后扔进炉子里烧掉。有一间帐篷里的政治犯向盗窃犯们扑过去想弄死他们,盗贼们狂叫,押解队为了保护社会亲近分子,从外面朝帐篷开了火。
盗窃犯们的凌辱最严重地摧毁了前不久的罢工者们之间的团结和意志。
二十年的残暴的革命激情在老砖窑的寒冷破烂的栖身所里,在简陋不暖的火炉里渐渐化为灰烬,也包括被关在这里的许多人。
俄国政治斗争的传统似乎也!陆到了它的末日。
老砖窑的犯人们由于人类固有的希望的本能仍然以为会被发送去建设一项新的工程。他们在这里受罪已经有好几个月,实在痛苦难忍。果然,四月二十二日(具体日期没有充分把握,因为这一天可是列宁的生日啊!)开始集合第一批解犯,共二百人。凡被叫到的人,都去领回自己的背包,放在雪橇上。押解队带着队伍朝东,走进渺无人迹的冻土带,遥远的前方是萨列哈尔德。盗窃犯坐在后面运行李的雪橇地落在后面的人只注意到一件跷蹊的事:行李从雪橇上掉下来,一件、两件…可是没人去拾。
队伍走得很有精神:某种新的生活、新的工作在等待着他们,就算是劳累不堪的吧,但也不会比在这里等待更坏。可是雪橇远远地落在后面了。押解队也开始落在后面——队前、队侧都没有他们的人了,全都跟在后面。这有什么,押解队的松弛——这也是一种好的迹象。
阳光照耀着。
突然密集的机枪火力从看不见的地方、从耀眼的雪原里开始向行进中的黑色队伍扫射。囚犯们有的倒下,有的还站着,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死神披着阳光和白雪的法衣降临了,他是无罪的、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