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砖窑被饶命的,而是在押送这批要杀的犯人到那里去以前就让他离了队。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对于正统派们很典型的插曲:新调来的一个内务干部原来是莫-莫德尔在彼得格勒工农兵代表苏维埃军事革命委员会侦查委员会时的老战友(也就是说在十月的日子里一起整治过人)。那位战友在名单里发现了莫德尔,就偷偷地抽出了他的档案,因而救了他一条命。
关于卡什凯京大屠杀的资料是我从一同坐牢的两个犯人那里收集的。其中一个曾亲临其境,是被饶恕的。另一个是个很爱了解情况的人,他当时就有过把这个事件写出来的强烈愿望。他不失时机地去考察过现场,询问过所有能问的人。
但是从遥远的派遣地押来的死囚们到达得比较迟。他们陆陆续续地五人或十人一批来到这里。刽子手小分队在老砖窑车站上把他们接收下来,带到一间破旧的洗澡房前面(那是一间里面墙上钉了三四层被子的小木屋)。命令死囚们把衣裳脱在雪地上,光着身子走进去。在里面用手枪打死。这样花了一个半月时间消灭了大约两百人。死尸放在冻土上烧掉。
老砖窑的那座木棚和乌赫塔尔卡的帐篷后来也都烧掉了。(可是那间“洗澡房”被装上平台车,拉到窄轨铁路三0八号路标处甩在那儿了。我的友人就是在那儿对它进行了研究。那里面架满了血污,墙板上的弹洞像筛子眼。)再谈一件枪杀托派的事,也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弗朗茨-迪克勒说的(他是个巴西犹太人。在纽约听多了苏联的宣传,一九三七年在一艘希腊船上当电报员来到列宁格勒,溜号上了岸,要参加社会主义——马上就捞到了徒刑)。一九三八年春天他在沃尔库塔窄轨铁路鲁德尼克-乌萨段当搬闸工。有一回契卡行动科给他们下了一道命令:断绝交通,不装煤,预备四节平台车,两节生炉子的闷罐车,是为了运犯人到乌萨。一大群牵着狗的押解队带来了二百五十个犯人,里面有五十名惯匪,其余是托派,八名妇女。大部分人穿得很好——裘皮帽,裘皮领,皮箱。迪克勒在其中看到了他熟悉的安德列钦,南斯拉夫人,但却是一个地位很高的美国共产党员,福斯特和白劳德的战友:先前迪克勒在麦迪逊花园广场上听过他的演说,近日在营区里见过面,知道了他的罢工的成果——他们开始得到干口粮,休假日,有了单独的作业班和工棚。现在他们被装上了光板平台车,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就这么拉走了。安德列钦看见了他,脸朝另一面,好像不是对他,使足了劲喊:
Frank!JustListen,don’tsayaword!Thisistheend.Wearegoihgtobemurderedincoldblood!Frank!Listen!Ifyouevergetout,telltheworldwhotheyare:abunchofcut!throats!assas-ins!bandits!
他一再地喊着同样的话。迪克勒在发抖。平台车上,跟他并排站着一个科米族的老警卫,在抽他的羊角烟斗。当安德列钦停下来的时候,平台车上的犯人们齐声议论起来,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显然很多人听懂了用英语说的话。押解队长吹哨让列车停下,朝天开了几枪。全都静了下来。队长喊叫着说:“你们干嘛要造反?你们不是要单独住吗?这回就单独了。口粮,工作都会有的!”
车接着往前开。在兹梅卡站上停下来。把犯人带下平台车,列车返回鲁德尼克。车组人员都知道这个兹梅卡站:那儿从来没有劳改点,也没有人家。
窄轨铁路上交通断绝了两天。后来赶马车的说:犯人们被带进一条峡谷,迎面埋伏了机枪手,同时开枪射击。
附带说一句。对托洛茨基分子的屠杀还没有结束。后来又逐渐搜索出三十来个漏网的,统统在“三十号”附近枪毙了,但这已经是由另一批人执行的。第一批刽子手,即参加卡什凯京大屠杀的那些契卡行动人员和押解人员以及盗窃犯,不久后都作为见证人而被处决了。
卡什凯京本人一九三八年获得了列宁勋章,以表彰他“对党和政府的特殊贡献”一年以后在列佛尔托沃监狱被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