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象很多呢,快有二十种了吧。我的妻,她是欢喜读晋生先生的作品的,她好象就买得有十四种。”
“…”照例听到有人欢喜读这文章,不拘这话是出于诚实或应酬,晋生君总忽然感到窘迫,哑口无言的。因为自己总以为文章全只是为同那类善于经营的书店主人论字数钱来写的,不拘内容,字数多则得钱也多,这样的办法,不应当再有人来把它当着一本书读的了。但很不容易对付的,就是偏偏这类文章总有机会得到一种出于意外的美誉,因此晋生君更觉得容易在为难情形下哑口了。
晋生君不说话了。那男子就又说道:
“近来开书店的象都发了点财。”
晋生君说:
“这是应当的,他们有钱,有钱就可以做这种事。现在在上海,要靠到他们大老板生活的,人也很不少呢。”
“怎么不喊口号‘打倒’。”
说到这样象是笑话的男子,第三个孩子从上面喊爹爹,听到喊声了,这做爹爹的就抬起头同三层楼的孩子说话。
“怎么样?”
“二哥要橘子,口干。”
“没有橘子可买,贵!”
“妈说买去。”
这男子便顺着孩子的口气,做着做爹爹的人和气的神气,说:“好吧好吧,我就出门去看。(一面回过头来,同晋生君笑。)小孩子真是麻烦人,今天二小儿病了,发烧,口干,不能起来,做父亲真不容易。”
晋生君不好说什么话。他望到这大学毕业生的家庭情形,把平时要女人恋爱的痴处全明白了。他就想,这人或者也是因恋爱得来的太太,看这太太能够这样好性格,一面照料到四个儿女一面还看新书就可知了。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有职业的人,一个家庭会纷纭杂乱到这样子。并且看男子也并不象无用的人,何以就不能把一个家庭弄得更象样一点?
那男子,见晋生君不说话,以为晋生君要上楼做事了,就侧身站到二楼亭子间转角处让晋生君。
“回头再谈吧,只要不妨碍晋生先生工作,既然住在一处,谈话的日子多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