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他就像个活死人,每天机械地干活,机械地吃饭,机械地睡觉,有人和他说话,他就淡淡地答两句,没人和他说话,他一整天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煮饭的时候,有时各煮各,有时煮两个人的,父子俩一块儿吃饭,却从来不交谈,完全形同陌路。
做活也是各做各的,老头子在这块地,陈田刚就在那块地,从来不商量,互不过问种什么或者收什么。
后来,终于有一天晚上,老头子彻底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没有醒来!
而且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醒来!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吃耗子药!
什么药也没有吃!
也没有换新衣服!
他一个人,死得很安静,很安祥,很安宁,也很…孤独,很…可怜,很…可悲!
陈田刚上街通知了玉华和陈母。
母女俩在林娃子的陪同下回来,看见老头子一身穿得破破烂烂,棉被毯子都肮脏不堪,不由大放悲声。
陈母一边把新衣服拿出来给老头子一件件穿好,一边絮絮叨叨:“你去吧,走了好,再也不会有人来气你了。我每年会给你烧纸钱的,我在街上给你烧。我烧纸的时候会喊你,我喊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将老人简简单单地下葬后,她们又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把买回来的纸全部烧完了,这才走了。
从那以后,陈玉华母女再也没有踏进家门一步!
陈田刚终于应了他母亲的诅咒,成了一个孤人!
两年后,陈玉华和郑东林办理了离婚手续,和林娃子走到了一起,又生了两个孩子,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看过郑家的女儿一眼 !
郑美莲做媒的这场调换亲最终以两个家四分五裂的悲剧性结尾收场!
*
童小安学徒已经两个多月了,他想要好好学会这门手艺,但才开始真的很难,餐馆里的很多调料童小安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见过了。
不忙的时候,童小安虚心向师兄们请教,首先把所有的调料认清楚,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胡椒和花椒不一样,红酱和豆瓣酱也不一样,各是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用途。
师傅从来不讲怎么炒菜,全靠他自己看,不明白的问师兄,师娘很好,有时会指点他一些。
开始的时候厨房里根本轮不上他做,主要就是洗碗、打杂,还有就是喂三头猪。
后来他慢慢学着跑堂、算帐,师傅开了三个餐馆,请了很多人,别的餐馆几个服务员都跑不过来,童小安这边只有他一个人跑。
那是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里喊打酒,那里喊添饭,又喊收拾桌子,又喊点菜,又喊算帐,手不停地做,脚不停地走,嘴巴不停地答应,那是真正的“跑”堂!
算帐的时候最麻烦,酒一角一分钱一两,饭一角二分钱一两,你喝了几两酒,他吃了几两饭,全部都要仔仔细细地算清楚。
这边还在算帐,那边又喊起来了,稍微一打岔,又得重新算一次,一时半会儿没算好,师傅又骂起来了,顾客喊几声没来得及答应,顾客又闹起来了。
焦头烂额,真的是忙得焦头烂额!
顾客吃完了走了一批,童小安要赶紧把碗收拾了洗了,把地扫了,如果太脏还要拖一次,等到没有顾客来吃饭了,童小安把碗洗完,清洁打扫了,猪喂了,就可以吃饭了。
师兄们都忙,用完了的菜该切的要切,该准备的要准备,都是各忙各的,谁也帮不上谁的忙。
有一天中午,客人太多,童小安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算错了一笔帐,师傅火冒三丈,一边骂一边抬起尖头皮鞋狠狠踢了他几脚,童小安忍无可忍,跑了!
师傅把另外两个餐馆的服务员调了好几个过来,仍然忙不过来,顾客们都问:“那个小伙子呢?喊他来,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如他一个人,把人等得冒火!”
童小安离开师傅的饭店往回跑,从拜了师以后,他才深深体会到,虽然以前一直觉得那个家缺少温暖,可和师傅这里比起来,家还是要温暖得多!
他跑到离家不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回去,母亲一定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