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听曲,像我一样。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和他喜欢的音乐家并不相同。”格雷勃停下来,哈格雷乌斯趁机划去刚才的记录。“听说他迷上了芝加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钢琴演奏家叫阿特-霍迪斯。”格雷勃做出一种古怪而又几乎带点挑剔的表情,和这位萨克森-科堡王族后裔平时脸上微露的放荡不羁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照。“像他那样去弹布鲁斯曲的钢琴家倒是十分罕见。质朴无华。”
“你呢?”哈格雷乌斯催问。
“我对声名不朽的奥斯卡情有独钟。”
“王尔德①?”
①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19世纪爱尔兰著名作家。这里格雷勃谈到的是一位与王尔德同姓的音乐家。
“彼得森-王尔德。”格雷勃看着对方记下这个名字。“别记我,傻瓜。吉莲对我的背景材料不感兴趣。”
“那就到这儿。”哈格雷乌斯草草记完笔记。“关于这个弗兰契,你是否还能提供别的什么情况?”
格雷勃朝后挪挪身子,开始专心分解盘中那些呈叶片状的牛肉。他嚼了一口,觉得太干,便抬头看着他的客人。“这话该由我问你,伙计,你能提供别的什么情况?”
如果弗兰契上校早吃午餐,夏蒙上尉就得迟吃;如果夏蒙早吃,弗兰契就得迟吃。可是,倘若弗兰契上校忘记告诉副手自己准备什么时间吃午餐,莫里斯-夏蒙就只好坐在办公桌后,拿不准什么时间、甚至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若在平时,这也没大妨碍。可是今天,出于某些个人原因,夏蒙特别想出去吃午餐。他打开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想收听新闻广播中的报时,却只能听见音乐。他关上收音机。
眼看耐德返回无望,加上无人记得他何时走出办公楼,夏蒙只好伫立窗前,俯瞰格罗夫纳广场,试图拿定主意该做什么。
耐德以往并不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办公楼,以至于连门口卫士都没有印象。可是最近他在白天上班时间确实变得有点行踪不定。
今天早晨,夏蒙在钻进轿车、动身去接耐德之前,在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
正是这个电话,使他现在忧心忡忡。
他注视着那个坐在长椅上的长腿姑娘,南希-李-米勒,这回没啃三明治,身边也没有阿拉伯情人,只是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即使隔着不算太短的距离,夏蒙仍能看出她这回用的是新笔记本,显然原先的笔记本已被她的上司拿去看了。夏蒙看着,心里陡生一计,此计未见得高明,却是情势所逼。
夏蒙在草坪上兜着圈子,以便悄悄绕到南希身后。空中阴晴不定,时而阴霾密布,时而现出几朵浮云,没有下雨和出太阳的迹象。人们行色匆匆,抬眼看天——兴许是相互打量,夏蒙想——脸上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
他悄悄走到南希座椅后。她其实在读一本书,手上摊开一本平装小说,下面藏着那本螺旋蕊活页记录簿。单以她的文学趣味而言,她心里倒还有几分爱国热情,因为她此时潜心阅读的,是一位侨居国外的美国作家一套极为走俏的色情畅销书中的一本。
“真不害臊,南希-李。”夏蒙在她耳边喁喁低语。
姑娘猝然遭袭似地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来。她从喉管里迸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等到缓过神来,才看清身边这位悄然而至的男人。“喔,是你!吓死我了,莫里斯!”
“你就看这种下流透顶的书?”
她羞得满面绯红。“你喜欢的那些书我看了一点都不带劲。”
他拍拍她的手。“今晚有空吗?”
“恐怕没空。”
“那就明晚。”
“这个星期都不成,莫里斯。”她竭力使自己的拒绝带有一点容待日后邀请的和缓意味,可她疏于心计,不善表达,以致夏蒙怀疑这种拙劣的谎话是否值得自己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