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对于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个名堂而且很爱激动。”他方才又把两只手掖到大腿底下去了。这会儿他把手抽了出来,将胳膊放在扶手上,看着尼科尔森。“你认识斯温吧?就是管理健身房的那人?”他问。他等着?直到看见尼科尔森点了点头。“呃,要是斯温今天晚上梦见他的狗死了,他自然会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因为他非常喜欢那条狗。可是等他早上醒过来,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会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梦。”
尼科尔森点点头。“那又到底说明什么呢?”
“说明的是:如果他的狗真的死了,那也完全是同一回事儿,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我是说他一直到自己死去之前都再不会醒过来了。”
尼科尔森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正用右手慢悠悠地按摩自己的后脖颈,好让那儿舒服一些。他那只搁在扶手上的左手,指间夹着根新的没点燃的香烟,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出奇地苍白,像是没有生命似的。
特迪突然站起身来。“我恐怕真的该走了。”他说。他又试探地往他椅子腿延伸出去的木棍上坐下来,面对着尼科尔森,一边把T恤往裤子里掖掖。“我想,大约只有一分半钟让我走去上游泳课了,”他说。“要一直走到E区甲板呢。”
“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告诉皮特教授他应该在教完一年的第一个月后就别再教书?”尼科尔森问,口气相当生硬。“我认识鲍勃?皮特。所以我才要问。”
特迪紧了紧他的鳄鱼皮带。“只是因为他精神气质比较重,如果他想在精神上有真正的进展,那他现在所教的许多东西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好处。它们对他刺激太大。他现在应该把所有东西从他脑子里排除出去而不是往里装更多的。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就在这一辈子里把许多这种苹果都排除出去。他在冥思上做得很好。”特迪站起身米。“我现在真该走了。我不想到得太迟。”
尼科尔森抬起头来看他,眼光停住不动--想再留住他一会儿。“如果你能改变教育制度的话,你会做些什么?”他含意不清地问道“对这问题你有过点儿考虑吗?”
“我真的得走了,”特迪说。
“就回答这一个问题,”尼科尔森说。“教育是我的至爱,真的——我就是讲授这门课的。所以我才要问。”
“嗯…我会怎么做我还不太清楚,”特迪说。“我知道我肯定是不会按学校一般开始做的那一套去开头的。”他双臂交叉,沉思了片刻。“我想我会首先把所有的孩子聚集拢来,教他们如何去做冥想。我要设法教会他们如何发现他们是谁,而不仅仅是他们的名字叫什么这一类的事儿…我想,在这之前,我还得先让他们把他们的父母以及所有别的人告诉过他们的一切都排除出去。我的意思是即使他们的父母仅仅告诉过他们一只象很大,我也会让他们把这点点也排除出去。一只象只是在跟别的什么东西——一条狗或是一位女士,比方说——相比较的时候,才是太的。”特迪又想了一会儿。“我甚至都不会告诉他们象有一个象鼻。我会向他们显示一只象,如果我手边正好有一只的话,但是我会光让他们走到大象跟前去,脑子里对象毫无所知正如象对他们毫无所知一样。对于草以及别的事物也都如此。我甚至都不会告诉他们草是绿的。颜色不过就是名称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告诉他们草是绿的,那就会使他们开始指望草看上去是某种样子的~—是你说的那种样子——而不是别的样子,那没准同样的好,还说不定更好一些呢…我说不上来。我就让他们把他们的父母和每一个人让他们咬了一口的苹果一五一十全都呕吐出来。”
“你这样做,有没有冒着培养出浑噩无知的新的一代的危险呢?”
“怎么会?他们不会比一只象更浑噩无知。或者比一只鸟。或者比一棵树,”特迪说。“不能仅仅因为某种事物采取某种方式。而不是光以另一种方式行事,就说它浑浑噩噩。”
“那么说不是的?”
“绝对不是!”特迪说。“何况,如果他们想学所有那些别的东西一名称、颜色和数据什么的一他们尽可以学,如果他们感到想学了,等他们长大些以后再学嘛。不过我是要他们以看事物的全部真正的方式来开始,而不是仅仅以所有别的吃苹果的人看待事物的方式——这就是我的意思。”他朝尼科尔森挨过去,把他的手向他伸下去。“我现在得走了。真的,我很高兴能和——”
“稍等一等-再坐一分钟,”尼科尔森说。“有没有想过长大后从事研究工作什么的?医学研究,或是这一类的工作?依我看,就你的头脑来说,没准你终究会——”
特迪回答了,可是并没有坐下来。“我倒考虑过一回,那还是在两年之前,”他说。“我跟几个医生谈过。”他摇了摇头。“那样的工作不会让我太感到兴趣的。医生们都太紧贴事物的表面了。他们总是谈细胞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