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绰号已经有好几年了——从她十七岁开始就被这么叫了。”
安东尼的眼神变得黯淡而玩世不恭。
“卡拉美,你要不要介绍一下这位女玛士撒拉?”
葛罗丽亚刻意忽略这句话,可能是出于讨厌,因为她又转回刚刚的话题。
“你听过我什么?”
“一些关于你身体的事。”
“噢,”她冷冷地响应,明显表现出失望“就这样?”
“你的肤色。”
“我的肤色?”葛罗丽亚困惑不解,她的手停在喉间片刻,仿佛想用指尖辨别出布料颜色的微妙差异。
“你还记得墨瑞·诺柏吗?大概一个月前你跟他见过面,给他很深的印象。”
她思索了一下。
“我记得——可是他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他不敢,这点我可以肯定。”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全黑了,安东尼不禁开始怀疑,是否忧郁和晦暗曾笼罩在他的公寓上空——因为现在墙上的书和照片看起来是如此温暖和友善,好邦斯从暗处端茶出来的身影也显得庄严,这三位可爱的人所激荡出来的欢乐和笑声,一波波在快乐的炉火间来回穿梭。
不满
星期四午后,葛罗丽亚和安东尼相约在广场的烤肉店喝茶,她穿着毛皮滚边的灰色套装——“因为穿灰色,就必须化浓妆,”她解释——戴着一顶帅气的无边帽,垂落的金黄色鬈发如波狼般轻快摆动。白天光线比较明亮时的她在安东尼看来,性格变得极其柔弱——她看起来是那么年轻,几乎不满十八岁;她穿着紧身的哈柏裙(摆极窄的女裙,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款式的名称),展现的身材是令人惊艳的柔软和修长,至于她的手,既不是“艺术家型”也不能说肥短,而是如孩子般地袖珍可爱。
他们进门时,乐队演奏的巴西舞曲(maxixe)才刚开始,由热闹的响板,与熟练而略有些职业倦怠的小提琴的合奏,非常适合冬日拥挤的烤肉店气氛,里面的顾客是一群大学生,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计划即将到来的假期。葛罗丽亚谨慎地考虑了几个座位,让安东尼有些不耐,两人在店内迂回穿梭,最后终于在最里侧找到一张双人座。然而,要坐下前葛罗丽亚又开始犹豫,是坐右边还是坐左边?面对选择时,她美丽的眼睛和嘴唇显得相当沉重,安东尼又再次感觉到她的每个姿势是多么地无邪可爱。葛罗丽亚把生活里的每件事,都当作是可以由自己选择和分配的,就仿佛不断从一个永不打烊的柜台选取礼物一般。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在跳舞的人一会儿,低声发表评论,此时一对男女滑步旋转到他们身旁。
“那边有个穿蓝衣服的漂亮女孩。”——安东尼顺着她讲的方向看——“在那里!不对,在你后面——那边!”
“是的,”他无可奈何地附和。
“你根本没看到她。”
“我宁愿看你。”
“我知道,可是她真的很漂亮,除了脚踝太大以外。”
“四?——是吗?”他冷淡地说。
有一对男女靠近他们,其中的女孩向葛罗丽亚打招呼。“嗨,葛罗丽亚!你好吗?葛罗丽亚!”
“你好。”
“他们是谁?”安东尼问。
“我也不认识,某人吧。”她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脸。“嗨,慕瑞儿!”转向安东尼“她是慕瑞儿·肯恩,我觉得她今天还蛮妩媚的,只可惜还不够特别。”
安东尼赞许地咯咯笑着。
“妩媚,可惜还不够特别。”他重复一次。
她微笑——立刻产生兴趣。
“有什么好笑的?”她小心地试探。
“就是好笑。”
“你想跳舞吗?”
“你呢?”
“有一点,不过我们还是先坐着好了。”她决定。
“然后聊你的事?你喜欢谈自己的事,不是吗?”
“没错。”她拿起粉盒,笑了。
“我可以想象你的自传将会是一部传世经典。”
“迪克说我还没开始呢。”
“迪克!”他大声抗议“他又知道你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他说,每个女人自传的开始要从第一个真爱的吻算起,而于生下最后一个小孩时结束。”
“他是在引用他自己写的书。”
“他说,没有恋爱过的女人就没有自传——她们只有历史。”
安东尼又大笑。
“可以肯定的是,你不会佯称自己没恋爱过吧!”
“我当然不会。”
“那么为什么你不能有自传呢?难道你的吻没有一个是出自真心的吗?”话才刚出口,安东尼马上猛抽一口气,仿佛要把刚刚说的通通吸回去。这下糟了!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出自真心’是什么意思?”她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