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时候,太阳照着他那干净健美的肌肉,这时,队长看见文太太,敏感的嘴唇儿微微的颤动。
文太太说,‘我们家若是没有老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好。他不要工钱。他家里没有人,用不着养家,只要有饭吃,有地方睡,就行了。他说他不知道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儿。他妈在世的时候儿,总是和我们一块儿过。老张真是个孝子。现在他就是一个人,没有亲戚。像老张这么干净,这么老实,这么勤谨的人,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去年我给他做了一件袄,说了半天,他才肯要。他给我们家做的活多,得的益处少。’
晚饭以后,李松又回到菜园子里,老张正修理鸡窝呢。李松张罗着要帮忙。以后李松想到鸡窝和文太太的将来,其间的关系竟会那么大,极细微的事情在人生里也会那么重要,想来真是有趣。
李松和老张谈起文太太来。
老张多嘴多舌的,他说,‘我们太太真了不起,若不是太太,我妈老来也不会那么享福。他们说,文太傅正张罗着给老太太和太太修一坐贞节牌坊呢。老太太是二十岁死的男人,她就是那么一个儿子,娶了我们太太。那是多年以前了。我听说,那是一天早晨。大爷正在梳头,就倒在地下死了。所以太太十八岁就守了寡,那时候儿太太正怀着孕。生下来是个姑娘。您一定也怜惜太太,那么个年轻轻的女人就守了寡。除非她要个儿子,才能有点儿过头儿,儿子大了也好顶门户儿过日子啊,可是太太不肯要,太太真苦哇,老太太要给太太抱个儿子,好继承文家的香烟。我想,生儿养女真是半点儿不由人。有的人家,人丁兴旺,一连就生六七个儿子,有的子息半点儿也没有。人都说她们不利男人,没有一家愿把儿子过给他们。所以我们太太就一直守着这个姑娘过。美华现在长大了,出落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看着她长大的呀。您干什么不娶了她呢。只要能养活她,她准是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好太太。’
老张言谈举动那么单纯,李松微微笑了一下。美华的娇媚,当然用不看老张说。
‘那贞节牌坊是怎么回事呢?’
‘您不知道吗?就是胡家有个贞节牌坊,文家的当家子都很眼气,他们给当家子文太傅写信,说明这两位太太的情形。老太太守寡大概有四十年了。她们说文太傅要上奏折,请皇上下旨意修一个贞节牌坊,旌表她们婆媳二人呢?’
‘真的吗?’
‘队长,我干什么跟您开玩笑?这是开玩笑的事吗?一个女人受皇上旌表,这怎么能当笑话说呢?人家说,皇上一准修这个牌坊,就赏给一千两银子呢。那么一来,她们不就富了吗,不就受人家尊敬了吗?老太太和太太真是配得上。我们太太又年轻,又俊俏,好些男人都愿娶他呢。为了老婆婆,要向老婆婆尽孝道,太太宁愿留在文家,不愿再往前走一步,省得留下老太太没人伺候。就凭这一宗,您怎么能不敬慕人家呢?就为的是这个,才要立个贞节牌坊。太太只等美华嫁了人,有了儿子,就能继承文家的香烟了。太太真是了不起啊!’
李队长还是来来往往的。追美华倒比追土匪更起劲。以前别的女人爱他,都没有现在美华爱他爱个这么热,李松现在已经入了迷,美华爱李松并不隐蹒,一直告诉了他爱李松那些地方,为什么爱他,别的姑娘这么样,李松会疑惑有什么圈套儿,但是美华一心痴恋着他,他觉得真是喜出望外。美华的脾性是稚气,活泼,有时候儿是顽皮淘气,可是不失天真自然。因此,李松越发迷恋她。
由于美华的样子,李松也越来越拘束,越拘束越明显。他们俩相爱,老太太和太太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李松正是二十七岁,尚未娶妻。老太太已经认定这是天作的良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