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无疑。这就像是他把她头脑中知道对错的那一部分给磨掉了。他一点点地把那部分磨掉了。等她完全失去那部分,她就会像西边的人一样疯狂。也许更疯狂。”
“利奥…”拉里低声说,利奥立即回答道:
“她叫我乔。我对她来说是乔。”
“我也叫乔行吗?”拉里怀疑地问。
“不要。”男孩子的语气中带点请求的味道“不要,请不要。”
“你想念纳迪娜妈妈吗,利奥?”
“她死了。”利奥的回答简单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就是因为这个,那天晚上才一直待在外面的?”
“是的。”
“也是因为这个你才什么都不说?”
“是的。”
“但现在你说话了。”
“我可以跟你和露西妈妈说话。”
“是啊,当然…”
“但并不是总能这样1男孩子恶狠狠地说“不能总这样,除非你和法兰妮谈谈!和法兰妮谈谈!和法兰妮谈谈1
“谈纳迪娜?”
“不是1
“谈什么?谈你?”
利奥的声音提高了,变得尖利起来:“这些全都写下来了!你知道!法兰妮知道!和法兰妮谈谈1
“委员会…”
“不是委员会!委员会不能帮助你,不会帮助任何人,委员会是老办法了,他嘲笑你们的委员会,因为这是老办法,而老办法就是他的办法,你知道,法兰妮知道,如果你们两个一起谈谈,你们就能…”
利奥使劲地拍了一下乒乓球——啪*—球跳得高过了他的头顶,落下来滚开了。拉里嘴巴发干地看着,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着。
“我掉球了。”利奥说着跑去捡球了。
拉里坐在那里看着他。
他想,法兰妮。
他们坐在音乐台的台沿上垂荡着双腿。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几个人步行穿过公园,有的牵着手。小孩的时光也是情人的时光,法兰妮突然想了起来。拉里刚刚告诉完她利奥鬼魂附体时讲的全部东西,她的脑袋还在琢磨着呢。
“你在想什么?”拉里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她轻轻地说道“但是我不喜欢发生的一切。如梦幻一般。一个有时是上帝代言人的老太婆突然离去,走进荒野中去。现在有一个小孩看起来像是会传心术。如同活在神话故事中。有时我想超级流感没让我们死掉,却使我们都疯了。”
“他说我应该告诉你。所以我这样做了。”
她没有回答。
“嗯,”拉里说“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
“写下来,”法兰妮轻声地说。“那个小孩是对的。这是问题的全部症结。如果当时我不那么笨,不那么自负,不把它们全都写下来的话…哦我真该死1
拉里惊愕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是哈罗德‘”她说“我害怕。我没告诉斯图我感到很惭愧。记日记真蠢…现在斯图…他真的喜欢哈罗德…自由之邦的每个人都喜欢哈罗德,包括你在内。”她带着泪水苦笑了一下。“毕竟他是指引你的精神向导,是不是?”
“我没有听明白你的话,”拉里缓慢地说。“能告诉我你害怕的是什么吗?”
“其实我也说不清,”她望着他,眼中噙满着泪水。”我想我最好把我能说清楚的都告诉你,拉里。我必须得跟人说。天知道我再也忍不住了,但是斯图…斯图不是该听的人。至少不该是第一个。”
“说下去,法兰妮。说吧。”
于是她便从6月的那天哈罗德开着罗伊·布兰尼根的凯迪拉克进入她在奥甘奎特的家的私用车道开始讲起。她讲着讲着,最后一抹明亮的阳光染上了蓝色色调,公园中的恋人开始离去,一弯月牙儿升起来了。离坎永远一点地方的多层公寓里,一些煤气灯已经点起来了。她对他讲了仓库顶棚上的标记,以及当哈罗德冒着生命危险把她的名字放到下面时,她是如何睡着了的。还有如何遇到斯图,以及哈罗德对斯图恨之入骨的强烈反应。她讲了她的日记和日记中的拇指樱到她讲完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蟋蟀在鸣叫着。沉默笼罩着他们,法兰妮焦虑地等着拉里打破沉默。但是他似乎沉浸在思索中。
最后他说:“你对那个指纹有多大把握?你能不能肯定那就是哈罗德?”
她仅仅犹豫了一下就说:“是的,我一看到它就知道那是哈罗德的。”
“他做标记的那个仓库,”拉里说“还记得遇到你的那天晚上我说我爬上去了吗?哈罗德将他名字的缩写字母刻在阁楼的梁子上吗?”
“记得。”
“那不仅仅是他名字的缩写,也是你的。写在一个心型图案里。这种事情一个害相思病的少年也会在他的课桌上干的。”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真是一团糟。”她声音嘶哑地说。
“你不用为哈罗德的行为负责。”拉里紧紧地攥着她的双手看着她说,”听我说,你不要责备自己。因为如果你…”他越握越紧,法兰妮被捏痛了,但他的面部表情仍然温和。他接着说“如果你这样,你真的会发疯的。一个人管好自己的事情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他放开了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认为哈罗德对斯图的仇恨到了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吗?”他终于说“你真的认为到了那种程度吗?”
“是的。”她说。“我真的认为那是可能的。也许他对整个委员会都恨之入骨。但是我不知道…”
他的手搭到她的肩上,紧紧抓住,使她平静下来。黑暗中他的样子改变了,双眼睁大了。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拉里?什么…”
“他下楼时,”拉里喃喃说道“是取开瓶器或其他什么东西的。”
“什么?”
拉里慢慢地转向她,好像脖颈生锈了一般。“你知道,”他说“可能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不能保证,因为我没有看那本书,不过…它非常合乎情理…哈罗德读了你的日记,得到的不单有惊人的消息,还有一个想法。他甚至可能妒忌你先想到了。难道不是所有的大作家都记日记吗?”
“你是说哈罗德有本日记?”
“当他下到地下室,就是我带来葡萄酒的那天,我大致看了一下他的起居室。他说他准备装饰一些镀铬的金属板和皮革,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它们可能产生的效果,这时我注意到壁炉上那块松动的石头…”
“对1她大叫一声、吓得拉里跳了起来。“我偷偷溜进去的那天…纳迪娜·克罗斯来了…我坐在壁炉上面…我记得那块松动的石头。”她又看了看拉里:“又是这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总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把我们带到石头那里…”
“纯属巧合,”他说,但听起来很不安。
“是吗?我们都在哈罗德的家里,都注意到那块松石头。现在我们又都在这里。这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
“那块石头下面是什么?”
“一个账本,”他缓慢地说。“至少封面上是这么写的。我没看里面。当时我想很简单,它既可能属于这所房子的旧主人,也可能属于哈罗德。但如果是属于旧主人,难道哈罗德没有发现它吗?我们两个都注意到那块松动的石头。所以可以假定他也发现了。即使流感爆发前住在那里的人在里面写满了小秘密——偷漏税的数目,他对女儿的性幻想,我不知道都写了什么——那些秘密不会是哈罗德的。你明白吗?”
“明白,但是…”
“检察员安德伍德解释时请不要打断,你这轻率的小女孩。所以如果这些秘密不是哈罗德的秘密,那么为什么他要将账本放回到石头下面?因为这是他的秘密,是哈罗德的日记。”
“你认为账本还在那里吗?”
“可能吧,我认为最好我们去看一下。”
“现在?”
“明天吧。他要跟丧葬委员会出去,而纳迪娜下午都在发电站帮忙。”
“好的,”她说。“你认为我该告诉斯图吗?”
“我们为什么不等等?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大,除非我们认为非常重要。那本书可能已经不在了。它或许只不过是记事本。或许只是记满了一些完全无害的事情。或是哈罗德的政治计划大纲。还可能是用密码写的呢。”
“我从未想过这些。如果有很重要的事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
“那么我想我们必须告诉自由之邦委员会。这是必须尽快处理这件事的另一个原因。我们2日就要开会了,委员会会处理这事的。”
“会吗?”
“是的,我想是。”拉里说,但他也想起利奥说的一些关于委员会的事情。
她从音乐台的台沿下滑下来站到了地上。“我感到好多了。谢谢你能来这儿,拉里。”
“我们该在哪里碰面?”
“哈罗德家对面的小公园。明天下午1点钟怎么样?”
“好的。”拉里说“到时候见。”
法兰妮以一种好久没有的轻松心情回家了。正如拉里说的,情况已经相当明确了,非此即彼。那本账本可能会证明他们所有的担心都是毫无依据的。但是如果它证明并非如此…
好吧,如果并非如此,就让委员会作出决定吧。拉里提醒过她,他们2日晚上就要举行会议了,地点就在尼克和拉尔夫的家里,在巴塞利街的尽头附近。
她到家时,斯图正坐在起居室里,一手拿着毡制粗头笔,另一只手拿着本皮面的厚书。书名是用金箔印制的,名为《克罗拉多刑事审判法简介》。
“是本大部头,”她说完吻了他一下。
“阿根廷的,”他把书重重地抛到对面的梳装台上。“是阿尔·邦德尔带过来的。后天我们开会时他想跟自由之邦委员会谈谈。你在忙些什么,漂亮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