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正巧,第二天赶上―个月一次的改善伙食,享用薄薄两块红烧肉。当伙食委员在各人碗中将肉分定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膘真肥”随即几乎是全班齐诵:“岳父大人说‘这膘真肥,吃吃吃!’我一口气就吃了八块大肥肉!”齐诵完毕,有片刻的寂静,随即是―阵大笑。
杨文富忽然站起来,把筷子扔在桌上“哪个狗日的偷看我日记了?!”
就见夏莲香将饭盒盖上,低着头走出门去。过不―会儿,有位女生从外面走进来,说:“夏莲香在宿舍后面的林子里,一人在哭。”
这之后,我们就不再怎么拿杨文富开玩笑了。我们几个还起了―个让大家从此高看―些杨文富的心思,企图让夏莲香觉得,杨文富也还是不错的,并没有使她多么丢人。在改选小组长时,我还提了杨文富的名,并―口气说了许多理由,诸如杨文富大字写得好,做作业很认真,平素很讲究清洁卫生之类。我的口气里透着―股严肃认真,绝无调侃意味。举手表决时,我、马水清等几个人都举了手。事后,夏莲香见我只一个人时,便走过来说:“林冰,你这又有什么意思呢?”一句话说得我挺难堪。
夏莲香―天一天地消沉起来,总爱钻宿舍,不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来开始学打毛活,没日没夜地打。打了拆,拆了又打,越打越快,不久就变得很专业了。她先给女生打,打围脖,打手套,打袜子,打毛衣。后来也给请她帮忙的男生打。她的毛活与陶卉的刺绣,好似“比翼齐飞”让油麻地中学的所有女孩子仰慕吧羡不止。
但,夏莲香就是不给杨文富打一点点毛活。
在打毛活的时候,夏莲香经常是双手不停地运作,但两眼却很空洞地瞧着别处,老有打错了的时候。第三节
寒假期间,文艺宣传队要为春节赶排节目,又开始活动了,我、陶卉、夏莲香等,得到通知后,都赶到学校。学生们都放假了,就我们―伙人闹腾着那么―个大校园,男男女女,―个个又都长得比寻常人顺眼,大家的心情便很有点异样。赵―亮已永远被排斥在油麻地中学的大门之外了,我拉第一胡。我还负责剧本的写作与定稿。临近春节,陶卉身上、脸上又都早早地透了新春的气息,并总在我眼前。那些日子,我的感觉真是不错。
除我有大好的感觉之外,至少还有―人,那就是夏莲香。她对文艺宣传队恢复活动颇为高兴。在歌声与舞蹈之中,她又渐渐恢复到了初人黑瓦房时的样子。宣传队总有打闹。他打你―拳,你掐他―把,还常打闹成一团。而这些打闹,有许多是由夏莲香引起的。她甚至比以前还喜爱打闹,想要把前―段时期的空缺―块儿补上似的。当她被人撵得直往陶卉身后躲藏时,陶卉就会把她推出去,说―声:“疯死你啦!”
春节后一周,我们几乎天天演出。之后,也是三两天演一场。由于工分问题―直得不到解决,油麻地镇上的文艺宣传队这年就没有组织起来,气得痨病鬼子余佩璋吐血,只好抱了拳冲我们作揖“大过节的,不要让我这文化站长难堪,拜托你们啦!”油麻地中学文艺宣传队重任在肩,大家齐心协力,还真使这年的演出特别成功。其中,由陶卉扮演小妹妹的一出小戏与由她扮演小媳妇的一出小戏,剧本均为我所写。我就是为她写的。
是我悉心揣摩,完全顺了她的心思与特长写的。她把这两个日常生活中自己就喜爱扮演的角色,演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生动逼真,给人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象。
夏莲香不是主要演员。但她并不在乎这些,能有机会让她唱,让她跳,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排练时,她虽然喜爱打闹,但―认真起来,却是谁也比不上的。她用劲唱,用劲跳,十分投入。待真的演出了,―个节目下来,她跑到后台时,总张了嘴轻轻喘气,用气帕不停地扇风。
邵其平说:“夏莲香最肯出力。”
开学后,我们还去偏远的村庄演出了几场。这时,天已转暖,到处显出春色来了。三月上旬的一天,是我们在这个季节里的最后一次演出。因这次演出是在外乡,演出之后的招待就很隆重,人家还上了酒。邵其平说:“明天宣传队就散了,就要各回各的班上去了,大家就喝吧,多喝点也不要紧。”
演出―结束,我就觉得夏莲香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听了邵其平的话,她也居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个男生举起杯子来说:“干杯!”就她―个女生,也举起酒杯,把―支白胳膊伸到了男生的黑胳膊中间。她从未喝过酒,全然不知自己酒量的深浅,眼―挤,将杯里的酒全喝了。
邵其平问:“夏莲香,你能喝酒吗?”
她用手背抹了―下嘴唇,微眯着眼笑着“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