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荻洼等候在那儿，问：“杜书记，我通不通知张大友他们几个去烧那片芦苇？”

这是一个长得白净、珠儿漆黑如夜的小姑娘。她喜专注地看一样东西，比如空中飞着的红蜻蜓，比如在风中摇摆着的一片白杨树叶，比如一只在池塘中游动着的鹅。喜怯生生地打量人，无声地，长长的睫不住地扑闪着打量人。如果是熟人向她张开双臂作要抱一抱她的样，她会稍稍犹豫一会儿，便从杜元的怀里或是从艾绒的怀里，将她小小的向那人倾斜过来。如果是一个生人，也向她作要抱一抱她的样，她就会在看了看那生人之后，立即扭过去，用双臂搂住杜元的脖或是艾绒的脖，并将脸贴在杜元的或艾绒的肩上。她会悄悄地将再扭回来，继续看那生人。

怪异就怪异在并无源，却一年四季总是满满当当的。

小姑娘琵琶乖巧地伏在杜元的肩上，神地望着那在东边稀疏的林里晃动的太。

今年风调雨顺，油麻地大丰收。

然而，女儿却似乎很喜这池塘，总是让杜元或艾绒抱着她到池塘边上去，并总是挣扎着要下地用手或用手抓一枝条戏玩。

她就这样纯静地看着太。

这是一很怪异的池塘，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它究竟是哪一年就在那儿了。这池塘倒也很漂亮，天，杨柳丝丝，拂着碧绿的池，有燕在上面飞翔，不时地一朵朵小小的。风些时，小荷尖尖，那星星绿，让人心动却又让人担忧。夏天，柳树成荫，一池的荷叶，光天化日之下好看，月白风清时也好看。那时，翠鸟守在柳树枝上，不时地穿荷叶而下，扎中，从中叼一条银银发亮的小鱼来，然后藏到一个隐秘有滋有味地吃着。秋天、冬天，虽说这池塘凄凉一些，但也会招来许多目光。秋天有芦，有鹤。冬天有冰，有在冰上动的麻雀与摇摇摆摆的鹅。

她摇着。

杜元只好将她放到地上。

杜元在琵琶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心情，永远是一副没有脾气的样。那时刻，他的睛里满盈着脉脉温情。

她下了地，就晃晃悠悠地往池塘边上跑。杜元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她就向面倾斜着，小手一个劲儿地向面抓着，仿佛*沉沉的有个熟人，正笑嘻嘻地向她张开双臂要抱她。杜元连忙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那是…”他将她又抱了起来，转就往家走。小姑娘将扭过去，望着池塘，并用小手一直指着池塘。

杜元有不太喜这池塘，他无端地觉得这池塘有儿*。

杜元珍惜油麻地的每一颗麦粒，粒粒如金。

她在杜元的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杜元意识到了女儿的目光，便与她一去看那太。

秋日朝，淡而明。

外的池塘边上，在微带凉意的秋风中，看秋收后的空旷田野，心中只有安适与肃静。

杜元用手指着太：“太来了。”

杜元与琵琶在一起时，心里什么也不想，只有一番地地的喜与温。

杜元喜抱着她，走到田野上，看天看地，看树看。他与她说话，窃窃私语似的说话。谁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这些话极其简单，但却是关于天地之本的：“太从东边来，在西边落下。”“树没有，就会死掉。”“蜻蜓为什么会飞？因为它有翅膀。”…小姑娘很少说话，她只是听。一件事差不多明白了，她就会用手指着另一样东西，于是杜元再去用一极其平淡的语言去阐释这个被小姑娘指定了的却还不明白的东西。

她也用小手指着太：“太来了。”

油麻地的人对太有特殊的情，因为油麻地一年四季常雨淋淋的，太并非天天能光顾这里的天空。太是金贵的。当*雨霏霏，天一连几十天*着，人觉得发要长菌来时，忽一日，风来云去，一红日，悬天幕，油麻地的男女老少就差双膝跪下泪琵恋囟ダ衲ぐ萑呼万岁了。油麻地的夏天其实是极其炎的，那太来时，便犹如向大地泼火。但油麻地的人很少对太的毒辣有所怨言。他们宁愿被太烤得褪，也不希望它一去几十天不见踪影。事实上，油麻地的人，一辈，有许多时光是在盼望太重现天空、光华通照大地中度过的。

杜元为小姑娘轻轻唱着：“太来洋洋，呀洋洋…”

琵琶的睛转向了池塘。

油麻地的人会不时地看到杜元抱着琵琶的形象。那时，他们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底里不禁涌起一番动。

油麻地的年轻男人一般都很糙，自以为是，自自大，甚至蛮横，他们是很少抱孩的。因此现在，一些女人孩得不耐烦了，就会将孩往自己男人怀里一：“人家杜书记还抱孩呢！”

“通知。”杜元说“不用太多的人，

这个小姑娘如同她的母亲一般让人疼。

杜元说：“我们回家了。”

又是一连几天不见太了，琵琶看到它时，觉得很新鲜。

杜元抱着她，也不回地一直走到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