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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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广播火车只停三分。

车内拥挤不堪。满地垃圾。人挨人，人挤人，座位下面都躺着人。

ma格是这zhong车厢的常客。他的背nang找不到地方放，一直背着，后来总算挤了个角落坐下来。pigu下面是足有三寸厚的垃圾，餐盒、桔子pi，ji骨tou，酒臭熏天，但他guan不了那么多了，shen子一歪，像其他人一样，在夜行火车的颠簸中沉沉睡去。

他的粉刺已完全经消失了，但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他睁开眼之前已醒了一会儿了。他是被警察踢醒的。pi鞋踢在他pigu上，不算太重，但也不轻，他熟悉那zhong踢法，除了乘警还有谁那样厌恶地踢他呢？他摇，他不想醒来。他已记不清这是多少次被踢醒了，他漂了有一年了。

被乘警带着，他艰难地走过许多节车厢，到了餐车上。窗外，夜色迷茫，山影重重。火车一直在山里行驶，大约要进站了，慢慢地行驶，hua行，"哐"的一声停下来。没有旅客下车。一个也有。事实上禁止旅客下车。

他被带下车。天下着绵绵细雨。一些神神秘秘的人也下了车，他们被一shen白衣白口罩的人押送。箱式卡车停在站台上，那些人被引领着从卡车后bu进入车内，车门上锁，声音很大。

他不时回过tou，看那辆神秘的卡车。

在一个亮着灯的赭红色的房间，他们停下，门口用红墨水歪歪斜斜写着站chang室。ma格被带进去。灯很亮，十分醒目地照着一个火红的秃ding。这人几乎不能说有面bu，面bu像遭过火烧，火红，没有一gen眉mao，一双酒泡的细眼睛笑咪咪的。桌上摆着酒，ji骨tou，或狗骨tou。显然他已喝了有年月了，得喝过去多少火车？

乘警与站chang打着招呼，手一扬，对秃ding说，"又给你带来一个。"然后很随便地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秃ding咪笑，眼睛红得像兔子，喝夜酒的人见人总透着喜，很热情。乘警一连喝了三杯，喝得很快，对着ma格："下次别再让我逮着。"说完，手一扬，把剩下的酒泼在ma格脸上。然后笑着对老tou说："你真得感谢我，这回给你弄来一tou骡子，车上我踢他都踢不醒，上满了弦使他，没问题。"

火车要启动了，乘警走了。

火红的秃ding站chang看着ma格一直迷糊地笑着。

“站，站着干吗，坐坐下，喝点儿吗？喝，喝点儿。”把酒瓶推给ma格。ma格坐下来。秃ding站chang说：“这儿归我guan，是，是我的天下，叫你喝，你就喝。”ma格给自己倒了半杯，皱着眉喝下去。

“你，这是第几次了，规，规矩都懂吗？”

ma格点tou。

“你，你他妈说，说话，哪，哪的人？”

ma格说，北京人。

“北，北京人？”一听北京人，老tou圆睁怪眼，突然拍案：“我就cao2cao2你八辈祖宗的北京，你北北京有什么可牛，牛，牛bi1的，总算你北京人今天犯在我手里了，兔仔子，我不让你脱脱脱八层pi！福福福贵，福贵，别你娘的睡了！带带这兔仔了去去装卸队，告告诉队chang，就就说我说说的，别轻轻饶了他，现在就就去。”

“北京着他哪儿了？”ma格十分奇怪。持枪的福贵带他走出站chang室，向站台里面走去。这时天已蒙蒙亮，四周大山影子矗立，touding电网密布。

2

还yang界小站座落在一条江的左岸，江水浑黄，正值夏季，火车爬上这里必须由电力牵引，路轨两侧布满金属架、瓷珠、电线，使这里的隐秘寂静又增加了一zhong恐怖的氛围。小站没有站名，这儿的人都叫它还yang界。客车很少白天通过，大多夜间途经此地。附近丛林有秘密工厂、林场，医院，传染病院，过去虽寂静、jin张，但十分兴旺。不过近年不行了，时过境迁，大三线迅速解ti、衰落，小站也chu1于无序之中。现在小站简陋破败得惊人，几排发霉的板房，一个赭红色站chang室和调度室，此外还有一个货场。小站以木材外运为生，货场堆积着大量的原木。原木经年累月，截得整齐，摆得也整齐，像停尸房那样。这些森林之尸终日散发某zhong乙醚的芬芳，初涉此地的人闻到这zhong芬芳往往瞬间便有些飘然酩酊，突然失去听觉，接着视觉也开始变形。机车源源不断从山里运来尸木，装卸人员蓬tou垢面，光着古铜色的膀子，挥汗如雨。某些时刻，听不到声音，所有人都像表演着疯狂的哑剧，搬运，奔跑，大张着嘴，呵气，睁着几何形的目光，呼喊，牙齿在大笑。

熊生着两条mao茸茸的手臂，肩膀呈古铜色，太yang照在上面，浑厚，使人想起非洲高原。必须有相应重量压在他肩上，比如两人扛的原木放在他一人肩上，这会使他快乐，健步如飞，否则他就会躁动，滋事，寻衅，喝得烂醉如泥。这时，除了队chang鹰一样yin鸷的目光，没人能使他安静下来。不过到了残酷的五月，甚至队chang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五月，熊整日口水涎涎，kudang里没有一天不是粘糊糊的，他冲队chang傻笑，收工后馋馋地望着队chang离去的背影，直到队chang进了自己的木屋。队chang是这里惟一有女人的人。熊找各zhong理由到队chang的木屋串门，送一兜鲜蘑，提一只火ji，摸几尾草鱼，队chang照收，熊希望留下吃饭，但队chang不发话，他总是悻悻而去。只有极少数几次队chang收下东西留下了熊。熊见到了女人，那曾有可能是他的女人，一夜一夜不睡，坐在集ti工棚沿下，痴痴地遥望队chang的木屋，遥望那孔爬满青藤透lou出灯光的小窗。许多次熊鬼使神差，夜半三更听队chang家的窗gen，或趴窗看一眼那神秘的女人。屋里没动静还好，倘若有什么动静，哪怕是轻轻的酣声，熊也会激动得浑shen打战，mao发张开，汗如雨下，禁不住悲痛yu绝地抓住窗棂，使劲摇晃。

屋里的队chang一般不为所动。但有一次熊正鸣鸣地摇窗棂，队chang出现了，窗帘突然像幕布一样拉开，窗子dong开，月光如水。熊惊呆了，张着厚厚的嘴chun，队chang年轻的女人站在窗前，一tou秀发直泻明亮的xiong前。女人几乎luoti，仅在下ti围了一小块兽pi，披着月光，面若天仙。站在女人shen后队chang裹了一件紫色大袍，双臂抱肩，一动不动俯视着熊。熊“嘿嘿”笑着，一个倒仰，翻了过去，从此一厥不振。

熊再次兴奋起来是因为ma格的到来。队chang把ma格jiao给了熊，也没特意jiao待什么，jiao给熊是不用说什么的。熊上下打亮着ma格，快乐得直搓手，非常满意。那样子如果ma格是个羔羊他无疑会失望，而恰恰相反，ma格的彪形让熊无比兴奋。他拿起ma格的胳膊，一边nie着一边不住地点tou，嘿嘿笑着。那么多原木堆在货场上，树香芬芳，让人迷醉。ma格和熊搭档，熊专捡cu大的原木上肩，ma格跟着他，步履如飞。一个上午过去了，ma格撑了下来，看上去安然无恙。ma格漂泊两年，居无定所，干过的活不下四五zhong，多苦多累的活也干过，矿山，采石场，码tou，扛大包，因此他并不怕扛原木这zhong活。不过，说实话碰上熊这zhong疯子这还是tou一遭。熊脚底生风，一路小跑，到了下午ma格已气chuan嘘嘘，真的有些吃不消了，但第一天总算坚持到了收工。

一连三天，ma格的肩膀磨烂了，手上满是血泡，后来手也烂了，鲜血迸liu。手臂、肩tou上的划痕ca伤血印比比皆是，不堪入目，加上汗liu夹背，以致衬衫烂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