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章都被罗一收走了,不在他这里。简直是胡说!从简氏园庄回来我直接送罗一到了家,罗一就没回过事务所,小魏怎么可能交给了罗一!公章拿不到不打紧,还可以再刻,可以将原来的公章挂失,登报作废,反正现在所有的要害都掌握在我手里。我向小魏和文秘宣布我的处罚决定:“你,还有你,你们,还有外屋两个,从今天开始统统被解雇了!”
十九
我当然无法立刻赶他们走,我的想法是等下班后他们全走了我要重新更换防盗门。这是个好主意,一道大铁门就把他们全开除了,这是多么简单易行的办法,他们一个也别想再走进来!我关严了门,悄悄拨通了龙甲防盗门的电话,我要最好的最贵的最结实的,而且要快,加急,十万火急,就在今天晚上,我可以付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也可以的加急费。拨完电话后我长出了口气,简直大喜过望,一切都是多么简单!
晚上9点(我要求9点以后再来)龙甲来了6个人,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复杂烧蓝锃亮如同装甲车一样的防盗门,我认为就算那两个家伙上过体校练过童子功也没办法对付这道钢铁长城。一个晚上我就重新夺回了我的权力,明天一早我就要站在门口看他们站在门外,我要隔着铁栏像看动物园狮虎山一样看他们,或者他们是游人看我也行。总之,他们完蛋了,被开除了,我一分钱也不会付给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写书!
但是第二天一早,简直像做梦一样,他们4个人重新完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孪生兄弟点上烟继续玩牌,小魏和文秘嚼着油条得意扬扬,边吃边活动身体。我大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没人理我,我不知道是他们做梦还是我在做梦。我飞快地来到防盗门跟前,防盗门居然被打开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侦探,都有溜门撬锁的本领;问题是就算是最出色的侦探也打不开我加了密的这么复杂的铁门,这是龙甲的人一再保证过的,甚至写入了合同。我立刻拨通了龙甲的电话,向他们大发脾气:“废话少说,你们过来看看,过来看看,我要你们赔偿,我丢了100万,晚一会儿我就到法院告你们!”龙甲的人很快就到了,连经理和设计师一块都来了,一共来了4个人。设计师一再说不可能,不可能,对防盗门进行了彻底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防盗门是从里打开的。“放屁,简直是放屁!”就在我大发脾气时,一直看热闹的我的下属们却一致承认:他们就是从里面打开的,事务所不能关门办公。
“你们这帮贼!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没人回答我。龙甲的人不仅不再赔礼道歉,还要收上门服务费,眼神带着嘲笑,让我觉得全世界的人似乎都串通好了捉弄我,要不就是我真的出了毛病。我还从未怀疑过自己,但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我付了上门费,把自己关起来,冥思苦想,百思不解,难道昨晚他们有人没走?有人在值夜?突然,我想起什么,我像疯了似的打开了工作室房门,冲过客厅,出了防盗门,站在楼道里。我屏住呼吸,死死看着对面的铁门,慢慢旋开,我看到了我曾到过的罗一的卧室!我是多么的弱智呀,是谁把我搞得这么弱智?我完全忘记了这个套间,忘记这个套间还有一个门!该死的罗一,把我完全搞糊涂了。这是我的错,纯粹是我的错,我怎么就忘记了这套扩大了的房间呢?多么简单弱智的问题!我真的爱罗一吗?不然我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难怪他们嘲笑我。
罗一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她可以把一个天才弄成白痴。
我要继续辞退他们,坚决地,毫不手软地。我再次请来了龙甲,刚刚打发他们走又请他们来了,真是颠三倒四。我要他们立刻把对门那套房子的防盗门换掉,不仅如此,还要把阳台装上铁栅栏。细了不行,要最粗的,要把整个阳台都罩起来,哪怕我的事务所变成铁笼子变成监牢。我知道那对孪生兄弟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光装上防盗门可能拦不住他们,他们可以走窗户。现在我要设计周全,做到万无一失。我要让他们吊在铁笼子上爬上爬下,一筹莫展。当然,前提是先要将他们从这里驱逐出去。
他们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肯定会赖着不走,肯定会捉对守夜,这事在我意料之中。我有办法。我给派出所一个退休老民警打了电话,我们过去办事打过交道,我给过他数目不小的酬金。我们算不上朋友,两年没打交道了,不过他应该知道我出手大方。我要他带几个昔日的下属,最好多带几个,两个不行,最少不能少于3个;最好带上警棍、手铐、全副武装,即使没有防暴头盔也一定要穿上制服,穿戴整齐。做为一个残疾人的福利单位,警察有义务保护我的合法权益,包括行政权力。就算我是残疾人,老板辞退不了下属也不能说合乎体统。我要强制执行这4个家伙,特别是执行财务小魏。我要让他把公章交出来,账本交出来,保险柜钥匙交出来。然后,你们,你,还有你,你,你们全部给我立刻滚蛋!
下午,防盗门叮当作响时,警察到了。
他们没带警棍,这让我多少有些不满。只有3个警察,加上退休的老王才3个,就算再加上我也才4个,4个对付4个也差不多了。其实我根本没必要这样计算,这不是个数学问题,我不能把人变成数字,人和人是不同的。孪生兄弟吓得忘记收起赌资,愣愣地垂手而立,显然没想到警察会突然驾到。瞧见了吧,我对老王说,他们不但不正经上班,还在我这里公然赌博,他们玩搬大点,是最简单最最彻头彻尾的赌博,就这一条抓起他们也绰绰有余。警察没用警棍,根本用不着,我的下属就老老实实交了全部赌资,连口袋里的硬币也掏得一分不剩。他们老老实实蹲到了墙角,两手十分自觉地放在了头上。实际上可能一个警察就够了,只要老王穿上退休后保留的那套制服就毫无问题。
接下来是对付财务室的小魏和文秘那两个浑蛋,那两个东西显然机警得多,早已收起了纸牌和赌资。我翻他们兜、屁股底下、桌子下面,居然没翻着。窗子是被临时打开的,显然纸牌被扔楼下去了。我踮着脚头伸到窗外。“在下面呢。”我对警察说“瞧,那些纸牌,那就是证据,上面会有他们的指纹。”老王说:“兄弟,赌博就先算了吧,今天主要不是抓赌。”小魏乖乖交出了公章、名章、财务章、保险柜钥匙、抽屉钥匙、工作证,不小心带出一张纸牌。“瞧见了吧,”我对警察说“这是赌具,你们看看,还热乎着呢!”小魏大声否认,说红桃老K是他的护身符,他妈从小就把它放在了自己身上,他妈可以做证,上面有他妈的指纹。兔崽子,真会说谎,是个做侦探的料儿,比那对阉人似的孪生兄弟强多了,要不小子怎么成了罗一的心腹,说不定还是姘头也未可知!
“现在,你们听好了,”我开始训话,把孪生兄弟也叫了进来,警察分列在我的两旁,如同专门保卫我似的“赌博的事今天就不追究你们了,但是你们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们被解雇了。鉴于你们的赌博行为就没有善后工资了,也没什么劳动法,听好没有?好,现在给我排着队,一齐滚蛋,滚,滚,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但是4个人居然一动不动,不仅如此,甚至连刚才恐惧的表情也突然消失了。小魏不再双手垂直两脚立正,竟然摆出了稍息的样子。
我大喝一声:
“怎么,你们这些赌棍,想去坐牢吗?”
二十
“行了,别闹了。”罗一说。
久别的罗一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一身薄透黑衣,显然做了面膜和头发,头发削得很短,几缕弯曲的勾发透露出类似魔鬼的味道,真是久别了。“罗一——”我叫了一声,我有点神不守舍。罗一没理我,跟老王握手,寒暄,然后向3名警察表示谢意,说哪天要专门请几位坐坐,又跟老王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们认识,比我还熟,一直有交道。我清醒过来,大声叫:“老王,不能走!”老王居然像不认识我一样,带着三名警察说走就走了。我蹿了过去,堵住防盗门:“老王,你听清楚了,我是这儿的所长,我要连罗一也一起辞退,我这事务所停业!”我知道说这话没用,我是说给罗一听的。
说完我凑到了老王耳畔低声说:“你要多少钱,说个数?”
老王笑笑,同样低声对我说:“你们把我搞糊涂了,今天就这样吧。”
老王带着警察走了,我的下属一下跳起来,互相拥抱,好像庆贺政变未遂似的。我死死攥着保险柜钥匙,无论如何我把财权夺过来了。我对罗一摇了摇公章、钥匙、账本、营业执照副本,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工作室,刚要把门反锁上,门就“嘭”地一声被撞开了,罗一和她的下属站在我面前。他们要一哄而上,这是我没料到的。我刚才表现得太得意了,事实上我炫耀公章和钥匙无非是以此显示我并没有完全失败,我还掌控着事务所,但是他们要一哄而上恐怕还得交出去!
唉,这就是温情和想入非非的代价。我愿这辈子彻底忘掉罗一!
正当我已经准备把钥匙拱手交出时,罗一却哄走了她的下属“嘭”地把门关上,然后还反锁上。我不知道罗一要干什么。难道她认为一个人就可以把我收拾了?是的,这对她当然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了,如果她愿意可以把我轻松地提起来,放在任何一个她想放的地方,她不是没这样做过!
罗一向我走过来,她做了面膜,勾发,淡淡的眼影,黑衣薄而透,胸部像山峰一样压过来,咄咄逼人,几乎可以看见胸衣里面的豹纹奶罩。尽管罗一因为勾发不太像高仓健了,但仍像高仓健的妹妹!
我愿把一切都拱手相送,给她,现在我全都给她。拿出去吧,恐怖分子!我的企业法人代表名字不是可以轻易更换的,这事迟早有地方解决!
罗一接过钥匙、账本、支票夹,看了看。
“你不用怀疑,这一切都还是你的。”
“是的,我不怀疑…”我嗫嚅着。
“今后也是你的。”
“也是你的。”我说。
“那我们就不分彼此。”
“不,还是分一下。”
“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