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他觉得饿,也因此知道该是晚上了。
夏季兴致高昂地进门来,然后马上动手给他从一个口袋里往外掏吃的东西,她说,她想他一定饿了,还说,今天她真高兴。
他抓起两片肉塞进嘴里,他说那他也高兴。
"你看过《战地春梦》吗?"
"干吗问这个?"他的职业习惯让他马上有些小心。
"你不可能没看过。你不也是作家吗。作家怎么能没看过海明威的代表作呢?!"
"你怎么突然跟文学亲密起来了?"
"我不配?"
"胡说什么呀,《战地春梦》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永别了,武器》。"他一边吃一边说。
"《战地春梦》好听。"
"是吗?"
"《战地春梦》浪漫。"
"《永别了,武器》也浪漫。"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当你们公司的副总?"
"不,是在战场上当一个护土。"她停一下又说,"可惜我这辈子赶不上战争了,现在还一点迹象都没有。"
"那我这片肉为和平而吃。"
夏季仿佛沉浸在战火硝烟的浪漫情调中。她顺手抓起他的笔记本抱在胸前,眼神飘忽。
"你跟谁出去的?"
"她是个剧作家,叫任义。"
"她用做地春梦唬你,她不是同性恋吧?"
"你别报人。那个卡萨玲死得真惨,都是为了男人。"
"不是为了男人,是为了爱情。"
"有区别吗?"
他打住了,想了一下,在心里做了回答:应该有区别。
"任义说她还想把这个小说改成电影。"夏季又说起来,"背景可以改成抗日战争或者别的什么战争。"
"改成电影非气死海明威不可。"
"海明威已经死了。"夏季不等地插话马上又说,"任义说爱情的最终结局只有死亡和分离是真实可信的,别的都是虚假和靠不住的,我觉得她说得对。"
他觉得吃饱了,但并没有吃完全部。夏季靠到床栏上,开始懒洋洋地翻着他的笔记。他说要换个话题接着聊下去。可她并不回答,从她专注的阅读表情上,他知道她读了他并不愿意让她读的地方,这就是妻子,他不能多说。他扔了吃剩的东西。
"你要写关于我的故事吗?"夏季高兴地询问。
"不知道。"
"你写过你前奏鸣?"
"没有。"
"可我愿意你写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真实的?"
"全是真的,我愿意你通过写我而了解我。"
"你很自信。"
"什么意思?"
"愿意让别人了解的人都是自信的。"
"自信没什么不好。"
"自信很好。"但他在心里说了另外的一句话:自信的女人也可怕。
六
他站在旅馆门口,看着天上的薄云,是一个很完美的阴天——没有阳光也不让人觉得压抑。他想夏季这样白净的女孩儿也许会喜欢阴天去海边,至少可以不被晒黑。
夏季说她更愿意躺在床上看琼瑶。
他小心地任水往海的深处走,水比往日稍凉些,但很舒服。偶尔他抬头,发现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女人在游水。他注意了这个女人,她的皮肤呈褐色,很好看,水没过腰部以后,她便游走了。他随了上去。
他一直跟在这个女人后面,渐渐接近了一座困在海水中央的小山。他游得比平时远,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他的视线中。他游回岸,心里有一种崭新的惆怅,年龄不饶人。
当他躺在岸边平坦的地方舒展自己的身体时,他有重压之后被释放的感觉,所有的肌肉都在慢慢地恢复,让人舒服得忘记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