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年的父亲、母亲

母亲当年坐船顺水而下chang江，她是逆chang江而上，她们都来到良县。母亲说过，那时江水生有青苔，碧绿透澈，水里漂浮着通ti透明的桃花鱼。

柳璀知dao那zhong特殊的水母已经不可能生存，chang江的水质现在已经远远恶化，到夏天黄水翻gun，半江泥沙，哪里去找什么桃花鱼。可是当年的专员公署或许还能找到的――母亲叫她“顺便”看一看。

她一步步问当地人，在旧城里转悠了一个圈。看来连这都是奢想了。当初的围廊平房早就被改成机关的水泥楼大院，良县政府机关又率先搬进堂皇漂亮的新政府大楼，号称“千里三峡第一迁”看来良县领导对拆房子特别积极。其实离2009年全蓄水还早着呢，只是借这名义大兴土木而已。良县政府的水泥房子都已经bu分拆毁，余下bu分，现在用作“灭鼠办公室”县府后院堆了从船上一箱箱运来的新超效的灭鼠药，正院里挤满了领药的人：按住址个人和单位分发，只收点象征xing手续费。

柳璀在闹哄哄领药的人丛中，想象当年的专员公署的格局，那些回廊，那些ting院的jing1致雕木结构，院子里花树盆景，早有雨lou，日有yang光，一年四季鲜花不断。

柳璀想象母亲怀着她，ting着大肚子的样子，母亲的脸非常温柔，不像现在的母亲，光有优雅雍容，缺少女xing，更少点母xing。

那个剪着短发的女子，从重庆一人乘船到良县，老远就看到山坡上一片灰黑，船靠近，才看到黑瓦、发霉的石墙和木tou板房，那冒出平瓦房ding的法国教堂尖ding，只有抬tou看，才可越过那些房屋，看到远chu1起伏的群山峰巅。

专员公署非常气派，有点像她娘家的格局，院里有putao藤架，到chu1是花草，牡丹尤其开得艳丽。良县比她想的条件要好得多，而且历史悠久，清朝时这儿就有小火lun穿越附近两三个县镇，没过多久就有邮政代办所和电报局，后来有了chang途电话，有四所学校，还有天主教女校，这使她非常高兴。

母亲有一次无意走进一条街。那儿有一dao城墙，很旧了但没有坍塌，街dao全是石块砌成的，不过很少见人走动。太yang落入西山，街上人点起油灯。人多起来，穿得红红绿绿，老太婆也穿自己织的裙子，tou发上盘了好多布。有家院子热闹异常，几个青年男子tou上盖着tou巾，正在tiao丧，他们走的是女人的步子，手舞起来时是兰花指，那拖得悠chang的唱调，唢呐手chui得满tou大汗，边上看的人又哭又笑。

她觉得累了，就进了一家茶馆，那儿人也不少，装束奇异。一个老太婆走过来，对她说：“妹儿，你初来乍到，哟有喜了，喝尖儿吧。”

不一会那盖碗茶端上，一少年手执chang嘴铁壶，远远地吊水到碗里。她一边看街上那些如赶集似的人群，一边喝茶，茶很像板蓝gen的味儿，有点涩，不过留在she2尖有些回甜。从茶馆望出去，垒起的石墙，开了很多的紫茉莉。

大雨倾盆而下。她困在茶馆里。不远chu1有叫声，她在茶馆屋檐下，跟着声音看去，是猴子，主人就是那老太婆，把猴子带走。天突然暗下来，有声音从原始森林那边而来，非常尖利，听起来非常哀伤。

母亲回到家，丈夫很焦急。结果丈夫告诉说，那是清朝旧街，在城外了，你大着肚子千万别再去那儿。母亲问为什么呢？丈夫说，那是山里的土家和苗民节日出来赶集的地方，没开化，野得很。城墙妨碍jiao通，准备拆掉。

母亲听了没有不高兴，相反感觉丈夫很关心自己，以后下班后她不再出去。她说院子里有许多竹子，她摘下竹rui泡开水喝，大清热。她经常在那里散步，翻看几本新文艺书，等丈夫回来。

离开北京的那晚，母亲讲的事，全发生在柳璀出生前那天夜里：母亲怀着孩子，那几天觉得特别不舒服，脚zhong得厉害，特地找了一双大一些的布鞋，但gen本不能出门，只有给妇联请了假，她的日常工作也由陈阿姨代着zuo。

半夜有人敲门。柳专员点着煤油灯在读各县区的汇报，手指不安地在纸上弹着。院子大门敲得很急，很响。柳专员脸yin沉着站了起来：妻子刚感觉舒服一点，睡着了，这下子也惊醒了。柳专员摸了摸已解下放在床tou的手枪，那敲门人已进到后院里，正在和警卫说话。

柳专员就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是驻军支队chang来报告任务执行情况：说是柳专员下令搜寻的女恶霸红莲已经找到，在南华山中被路隘口埋伏的哨兵抓住的。

负责这些事的武装buchang老陈后一步也赶来了，看来支队chang首先是到他那里去，老陈叫他过来找专员的。支队chang肯定是因为抓住要犯来报功，原以为难以索查，已成漏网之鱼，成了个破案难题，挨过严厉的批评。所以，他与老陈都特地来汇报。

柳专员刚要说大惊小怪，抓住一个ji女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必要半夜报告，又不需要动枪动武。但是那个地名引起了柳专员的注意。

“南华山？”他问“抓住人的地方，离水月寺庙有多远？”

老陈说“就在进香客上山的那条路上。”

“那么说，红莲是在禅寺抓住的！”柳专员说。

老陈改正说“不是在寺里，是在寺外的路上。”

“那么她正从寺里走出来。”柳专员说。

“我就不知dao了，”老陈说，他看看支队chang。兴奋的支队chang也被这一串问题弄糊涂了。

柳专员想了一下问dao：“人在哪里？”

“还在山里。我们让他们明天再解过来。”

“立即在专员公署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