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母亲来，警卫员才说他把好几批人拦住了，免得影响柳专员休息。

母亲那天觉得人很不舒服，院里的气氛也不对劲，街上的嘈杂越来越喧吵，而且天转间变得像死鱼睛那样泛白。她走回后院，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心里一阵阵张。突然院里喧闹起来，连串嘈杂的脚步声，那红莲和玉通禅师

“天太黑，”老陈温和地抗议说“本地士兵才能走山路，我们的老兵不行，但新募的本地士兵中党员不够多。”

“你睛有红，没休息好吧？”他关心地问她。

她将一碗稀饭端上来，不等她递上榨菜，柳专员就将稀饭了下去，他又吃了第二碗。房间里气氛非常沉闷，他不说话，母亲也不说话。

她看着警卫员说“轻声去拦，别吵醒老柳。”她觉得燥，很想喝一，就转朝自己房间走去。

柳专员熄了煤油灯就走了。

“他们说红莲被抓住了！还有玉通禅师。”警卫员忍不住告诉她“警卫排现正在城外押着人，消息全传开了，全城都知了。今天赶集人特别多，现在全拥在街上，说是上要带他们城。街上都在骂一向貌岸然的禅师。反动派就是男盗女娼的东西！”

母亲立即明白过来，昨晚丈夫赶到山里去是为了什么，她把自己有发皱的衣衫拉平。鸟在吱吱叫，云层压得极低。她心里突然一阵不好受，胃翻腾得厉害，很想吐，就移往门槛边，扶住门框。

柳专员走了很长时间，几乎整夜没有回来。等到他回到家里已是拂晓时分，他全衣装沾满污泥，他取下手枪带。母亲赶快穿上衣服，给他沏一杯茶。泡好茶，她又帮助丈夫脱掉又又脏的衣服，找净的衣来。柳专员却让她上床去，说他自己能理。

柳专员听见声音醒来，光线刺激他的睛，他举手挡住，那个神情，像个需要怜的大孩，像还在重庆追求她的那个年轻憨厚的军官，他对城里漂亮的女人暗中有敬畏，他后来对她说，他当时都不敢和她说话，第一次介绍见面，他比她先脸红。这让她有些动，一个久经沙场、为人民生死打下红江山的人，在她面前还如此腼腆害羞？

她从敞开的门望去，他们的影在围廊上。她站了起来，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去。她无法走快，在那个池前，她还坐下来歇了一气。

“镇反小组，女工作小组留下，其余请照常工作，守岗位，没有什么大事，一切都在正常工作范围之内。不要自阵脚，让反动派有可乘之机。”

“带火把，”柳专员本不理睬他的抗议。“快，你们分去准备，执行命令，十分钟发。”

母亲一夜没有好好睡着，不安地等着丈夫回来。她早已习惯他为革命忙碌，现在也还不完全算和平年代，局势似乎更加复杂。她忐忑不安地等了整整一夜，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有一声音就上惊醒了。

等到院里只留下有关时，他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布置宣传要，公审大会组织工作，起草给省里报告等事务。

那些正在办公的，却已在署厅――会议室里了，三五成群地说话，他们已经无法走到街上去：街上已经人山人海，看见，他们会围上来打听。不知如何答复好，在这群情汹汹的时候，他们需要先听领导的布置。

老陈有惊愕了，他不明白这个女竟然有那么重要。

排一个班的兵力。”柳专员对老陈说“些的，全党员，我和你们一起去。”

母亲轻轻地开门屋，她拿梳走到镜前，不小心把镜倒了，哐当一声过椅掉在地上。

母亲拾起镜，没有碎，可是裂了一条。她呆坐在椅里“对不起，吵醒了你。”不过她的话等于白说，因为外面已经开始人声喧哗。这声音提醒了柳专员，那稚拙无助的神情很快消失，他上变成这里的首长，而且面临着局势的一个关。他伸手拿怀表看了一下，就从床上了下来，匆匆穿上外衣。

丈夫一上床就睡着了，打起鼾来。母亲却没有上床，她真心疼他累坏了，情愿代他守在门。这时听到街上有动静，似乎市嚣来得比以往更早，这一天是良县十日一集的日，近来这一带乡间恢复了和平，但城里商人还是没有全力投营业，集市就十分兴旺。她索到外间屋梳洗。警卫员在院里与人说话，好象在劝说他们，她就走了去。

母亲想说什么，可是说不来。看到母亲惊恐的脸，柳专员明白她要问什么问题。他看着妻的光，忽然变得肃穆冷――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母亲一下语，不知如何开，而且也不清全局。毕竟，她听到的，只是昨晚他与驻军支队长和老陈之间的一言半语。

驻军支队长在屋外叫柳专员，说已经准备好了。柳专员与他一起往公署厅走去。

看见柳专员来了，那些人拥会议厅，一时院里都是人。柳专员看看们，果断地说：

他叫醒警卫员，让他去伙房打温来，稍作洗涮，换上净衣服。他吩咐警卫员站在门，别让任何人打扰，上午八准时叫他起来，他要补一下睡眠。然后就躺到床上休息。

警卫员没有看到她的反应，还在说，正在这时院里又响起敲门声。

他转回屋，投影一直到床前，看到蚊帐里妻惊恐地半爬起来，靠在床上，不放心地看着他。他对她说“小事，别怕，比战争年代危险少多了。我一会儿就回，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