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ng安之春

【一】有“刺骨”的说法。指的就是chang安冬天的寒冷。

刺骨——形容天气冰寒得有如针刺进骨tou。

空海进入chang安时，正是刺骨时期。

公元八。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

风中的chang安，开始有春天的气息了。

chang安二月多香尘，六街车ma声辚辚。

家家楼上如花人，千枝万枝红艳新。

帘间笑语自相问，何人占得chang安春？chang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

如今无奈杏园人，骏ma轻车拥将去。

——韦庄《chang安春》chang安的春天始于二月。

从朔北chui来的风和黄尘，夹带着春天来到。

二月——风中已经开始混杂着杏花味dao。

空海和橘逸势，走在带着春天气息的风中。

刺骨的感觉没有了，只感觉春风和煦。

大街左右两旁并立的榆树、槐树和杨柳，都已冒出nen芽，抽出淡淡的新绿。

路过的ma车，所发出的辚辚声更添热闹。

高楼之上的蓝空，也显现出温柔的色彩。

走过大街，一踏进游廓的夹dao——狭斜，人们的脚步也变得轻盈了。

僧侣装扮的空海，即使走在这称为“狭斜”的ji院、酒肆鳞次的街dao，谁也不会停下来多看他一眼。

因为，街dao上到chu1都是商人、官吏、僧侣、异国人。

像chang安这般有各式各样zhong族生活在一起的城市，在当时的世界绝无仅有。

据说光是各国的使臣，平常就超过四千人。

chang安的人口一百万人，其中有一万人是异国人，除了使臣之外，还有六干异国人生活在这个大城市。

首先，有倭国。还有，吐蕃。

西胡。

大食。

天竺。

另外，还有土耳其、维吾尔族、西域zhong族及少数民族，都聚集在这个城市。

这些人带来的，不仅是文物而已。也带来了宗教。

dao教。

佛教。

密宗。

这些不必说，西胡的国教祆教——即拜火教、还有mo尼教也都传人chang安。另外，景教——聂斯脱利派的基督教也东传而来。chang安建有各教的寺院。

这里没有zhong族歧视，即使是异国人，只要考试成绩优异，一样可以任官，也有可能位居高职。事实上，确实有不少这样的异国人。

这些异族所带来的各zhong宗教，都受到政府的高度保护。

这些异族，有如散布华丽色彩般，混杂在熙来攘往的群众里。

shen穿pi衣、脚履及膝pi革chang靴的胡人昂首阔步，旁边的酒坊则传出胡乐来。

所谓“胡”狭义指的是“波斯”广义则泛指“西域诸国”

一般而言，胡人包括西胡人、大食人、波斯人、土耳其人、维吾尔人在内。

胡女。

胡姬。

胡商。

胡麻。

胡乐。

胡旋舞。

都是西域人、西域食物及西域文化。

赤发碧眼——那样的zhong族，空海和逸势，都是第一次在这chang安城看到的。

贵人和官吏之间，也liu行着西域装扮。

脚履西域式chang靴、穿着chang下摆衣物，英姿焕发地骑着ma的贵人可不少。

人们的jiao谈声、车ma声、liuxie的guan弦曲乐、食物的味dao——对空海二人而言，一切都是异国情趣。

杂沓、喧嚣、混沌…置shen于此，不仅逸势，连空海的心也好像飘浮起来一般。

不过，置shen于此zhong光景，空海的心思和逸势并不相同，他在此地观看宇宙。

空海知dao，chu2目所见的一切、形形色色的一切，乍看之下好像各自不同，但以同样shen在宇宙中的观点看来，则一切都是相同的。

所有的一切，和宇宙都是等距离。他如此认为。

若说自己和他人惟一的差异，就是自己很清楚，不仅他人、还有自己的routi，都被宇宙原理的无穷力量所贯穿。

置shen在喧嚣街tou的空海，愈来愈清楚地感觉到宇宙原理的存在。

宇宙原理——按密宗的说法，就是“大日如来”

——那大日如来，把自己的routi层层包住。空海如此认为。

所见、所chu2、所嗅、所闻和所咀嚼——空海看透那些全是泡沫之一。

然而，虽说看透，空海并非以一zhong冷漠眼神来观照。

对于罕见的事物，依然率直地shen受感动；不曾吃过的东西，立刻抓起来放进嘴里。每一样都是不同的味dao。

虽说应该是相同的，然而，一旦以个人眼光看来，恐怕所有的一切又都不相同了。

应该相同，却说不相同，空海在自己内心看到这矛盾的视线。

真是不可思议。而这不可思议的紊luan，让空海感到很开心。

“真是有趣——”空海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走在一旁的逸势听到后，问dao。

“什么事有趣？空海。”“我的心啊！”空海边走边笑。

“喂！空海。难不成你又在思考什么复杂的事吗？”“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何事呢？”“看吧！”空海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杂沓后说dao。

“看啦。又如何呢？”逸势看着空海。

“曼陀罗啦。”(译注：梵语，众生相之意。)空海低声说d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