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和人类之间的一场爱来说实在是已经够了!我抬起头。
那个黑色物体不再是尊雕像。它活了起来。它打量着我。它活生生地呼吸,在狂暴而闪闪发光的黑色怒容下望我,俯视我。
“不,这不是真的,”我大声说。我试着让自己进入深沉的冷静状态,置身于危险当中时我总是如此。不是真的。
我慢条斯理地用手肘撞撞地板上的尸体,只是为了确定我人还在那里,我没有疯,恐惧自己即将陷入迷乱,不过那没发生,接着我开始尖叫。
我像小孩一样地尖叫。
然后我跑出那里。
我飞奔而出,远离走廊,从后门冲进无尽的夜色。
我跑上屋顶,筋疲力竭地溜进一条窄巷,靠向砖墙。不,那不可能是真的。那也许是我的受害者最后投射出的一些影像;他从死境中投射那些影像,一种甜美的报复。让那尊雕像看起来像活的,那巨大的黑翼物体,山羊蹄
“没错,”我说。我擦拭嘴唇。我躺在肮脏的雪上。巷子里有其它人类。别来烦我们,我也不会去烦你们。我又一次擦拭嘴唇。“没错,报复,为他所钟爱的那一切,”我大声自言自语“为他在那里所拥有的一切报复。他对我投射那个影像,他知道我是甚么,知道如何”
除此之外,追猎我的那个东西也从不会如此平静,如此凝然,彷佛映像。它总是胀大,升起,如同浓厚的烟雾,还有声音──那不过是尊站在那里的雕像罢了。
我爬起来,向自己发怒,为逃跑而狂怒,为错过了整场杀戮中最后的这点小把戏而狂怒。我气到想要回去,踢他的尸体踹那尊雕像,那尊雕像无疑会在它主人的脑袋完蛋并且彻底失去意识之后瞬间回复成花岗岩。
断折的手臂,肩膀。我把他搞成了一个血坑,他会召唤出那个东西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多拉会听到这些。断折的手臂,肩膀。断折的脖子。
我步上第五大道,走入风中。
我把手塞进羊毛衫的口袋,这样的穿著在冰雪寒风中显然是太过单薄,十分不恰当,而我走了又走。“好啊,该死的,你知道我是甚么,而有那么一下子,你让那尊雕像看起来像活的。”
我停步凝止不动,越过车潮注视着中央公园内覆盖着雪的阴暗树林。
“如果这一切都有关联,那就来吧。”我不是对着他,或那尊雕像,而是对着那个追猎者说。我只是拒绝害怕。我狂乱不安。
戴维在哪里?在某个地方狩猎吗?狩猎就像他还是活人时最喜欢在印度丛林里做的,狩猎。我将他缔造成永远必须补杀自己同胞的猎手。
我做了决定。
我要马上回公寓,我会看着那尊该死的雕像,为了自己而看,确认它不具生命,然后我要为多拉做我应该做的──处理掉她父亲的尸体。
返回公寓,重新爬上后面那座漆黑的窄梯,只花了我一点点时间。我竭力克制自己的恐惧,愚蠢的暴怒,屈辱和颤抖,以及一股奇特的兴奋感──未知事物一向会引起我这种感觉。
他生鲜的死尸的臭味。被浪费的血的臭味。
我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其它东西。我走进一个小房间,那一度是个常常被使用的厨房,里头仍然存放我那受害者死去爱人整理家务时遗留下来的物品。没错,我要的东西就在水槽水管下方,人类总爱把它放在那里──一盒绿色的塑料垃圾袋,正适合装他的残骸。
我忽然想起他也是用这样一个袋子丢弃他妻子泰瑞的尸体。我在痛饮他的血时看到了它,闻到了它。喔,真见鬼。所以是他给了我这个主意。
附近有几把刀,虽然不能拿来做外科手术或用于雕刻,但也够了。我拿了最大的一把,刀刃是碳钢材质,然后走进客厅,刻意摆出毫不迟疑的姿态,转身,注视那尊巨大的雕像。
卤素灯依然闪耀;刺目,将光束沉重地打入阴暗的骚乱之中。